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歐奈維爾城堡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一〇


  當然,現在還無法證實,前一天夜裡發生的神秘的劫持事件與六十六年前城堡做為大舞臺發生的歷史事件之間是否有某種關係。被酷刑折磨的老人所說的那些無法聽懂的話中,好像與路易·菲力普王在歐奈維爾的短暫逗留也沒有絲毫相干。然而,羅平驚人的預感提醒他注意,應該朝這個方向繼續探索。好在現在他也沒有掌握可以把他引導到另一條路上去的東西。作為起步,他應該不惜任何代價一點一滴獲取那份被公證員匆忙瀏覽過的神奇的手稿。他非常煩躁,很不耐煩。但是羅平知道欲速則不達。因此,他鎮定自若地坐在辦公桌後面,點燃一支雪茄煙消磨時間。隨後,他按了隱藏在一件家具抽屜裡的按鈕,打開一個小保密箱的門,從中取出一遝厚厚的文件。這是一本現代名人筆跡的索引。在這一套浩繁的卡片中,有幾千種字體;從利利·阿穆爾的,直到瓦朗格雷和老參議院議長的,其間有加尼瑪爾總檢察長的、伯爾松的、多布萊克議員的和皮厄·克斯教皇陛下的。人們經常吹噓亞森·羅平的即興的豐厚饋贈。但是,他最輝煌的勝利,他最神奇的成功卻都應歸功於完美的工作方法。羅平最懂得工作。

  他取出一張寫有加布裡埃爾·塔巴魯克斯的名字的卡片,他是學院院士。

  他眉頭緊皺著,認真地研究了一陣子。他發覺了最明顯的不同之處,每個字母之間都是斷開的,「t」字的每一橫都劃得很重,而字母「e」卻寫得像「i」。

  而後,在一張白紙上,他用幾分鐘試著模仿出這種纖細而有力的筆跡。最後,他打開放在辦公桌上的一本年鑒,找諾曼底歷史與考古學會的地址。然後,他以一種讓筆跡學者都會緊張得變臉色的、悠然自得的心情,開始寫下面的信,而且是一氣呵成的。

  致歷史學會秘書長……
  加斯東·塞羅爾先生
  我親愛的同行:

  我謹將我的得意門生——拉烏爾·達皮尼亞克介紹給您,他是一位前途遠大的巴黎文獻學院的學生。他對您那可愛的故鄉的歷史頗有研究,現在正在準備一篇關於諾曼底藝術的論文,我敢肯定,您一定對此很感興趣,懇請您能為他的研究工作提供方便,並向您,我親愛的同行,致以……

  拉烏爾微笑著結束了這封信,然後簽上名字。他將會得到這份手稿了!

  他準備利用閒暇時間研究它,逐頁地探索它。也許他將徒勞無功,但也許能發現一些問題,確切地說就是弗雷內索公證員研究中疏漏的某些東西。

  被歷史與考古學會選為會址的房子坐落在波拿巴大街上。這是一棟老式的、憩靜的小房子,就像人們能在卡昂和利西厄克斯隨處可以看到的那一類。

  「找塞羅爾先生。」拉烏爾說。

  「在底層與二樓之間的中二樓上。」女守門人回答道。她甚至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

  「但願,」拉烏爾上樓時在想,「他別過多地向我提關於諾曼底藝術的棘手問題。否則,著名的塔巴魯克斯的被保護人很可能會使他的老師威信掃地。」

  在門上,只有一張簡單的由四個圖釘按住的名片。拉烏爾扯了一下鈴繩。

  這位塞羅爾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拉烏爾在揣測,小個子、有點髒兮兮的、戴一頂黑絲綢的無邊圓帽、耳朵裡塞著棉花。眼下,學會秘書好像不在。可是他聽到了沒有?拉烏爾又扯了扯繩子,還是沒有回聲。

  「真糟糕!」拉烏爾在想,「一封編造得這麼好的信呀!活該。我乾脆留給自己用吧。不管怎麼說,我已經習慣了。」

  他輕輕地碰了一下,房門便無聲地開了。拉烏爾走了進去,看到辦公桌的抽屜都敞開著,就在候見室的右側。他走了幾步,置身在一間寬敞的房裡,牆邊排滿了直頂天花板的書架,架子上的書把牆壁完全遮了起來。在屋子中央,擺著一張大長條桌,蒙在上面的大桌布一直拖到地下。桌子上擺了許多卡片箱、文具盒和墨水瓶。

  「不是太豪華。」拉烏爾在想,「學識淵博終究不能當錢花的。開始吧。」

  他登上一架正好擺放在「E」字母打頭這一部分前面的梯凳。他只看了一眼,就發覺沒有這份手稿。唯獨缺歐奈維爾伯爵的《回憶錄》。

  拉烏爾無法控制住憤怒。怎麼回事?有人乘機……可是,公證員說得很明確,這份手稿很少能提起人們的興趣。如果不是圖書館管理員此時正巧不在的話……拉烏爾從高處下來,猛地跳到地上。然後他悄悄地走近桌子,掀起了桌布。有兩隻腳顯露了出來,上面還穿著拖鞋。管理員並沒有走遠呀!

  拉烏爾抓緊每一分鐘。因為隨時都可能有人進來。他跪在地上,揭開桌布。這位老好人就在下面,正象他所想到的一樣。不過,他的褲子已經褪了下來,而且他的胸部有血跡。正是在心臟的部位,一顆子彈穿了一個小孔。

  屍體已經變冷了。

  拉烏爾放下桌布,站起身來。肯定地,殺死塞羅爾的人偷走了手稿,這是不言自明的。借書登記簿攤在桌子上。拉烏爾在查看借書那欄。

  歐奈維爾伯爵的《回憶錄》:
  六月六日,加爾瑟朗男爵。

  他又著了一眼還書那欄。

  歐奈維爾伯爵的《回憶錄》:
  六月十四日,加爾瑟朗男爵。

  手稿應該在這裡呀!

  拉烏爾知道呆在這個地方所要冒的一切風險,可是他無法離開。眼前的這一罪行使他心神不寧,他模模糊糊地感到他正面對一個強大、果敢的和野蠻的敵人。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好啦,」他喃喃著,「這也許只是一種巧合。我這麼大動肝火是不對的。」

  他又低下頭去看登記簿:六月十四日,加爾瑟朗男爵。

  他的手指指到另一條上:六月六日,加爾瑟朗男爵。

  突然,他驚訝地叫了起來。字體……字體並非完全一樣,只是很相像而已。兩個登記本上的字都應該是出自管理員之手。第一個毫無疑問,是由他登記的,可是第二個,就是六月十四日的那一條,是模仿出來的。筆劃很重,而且寫得很馬虎。

  至此,所有的情況都十分清晰地在拉烏爾的腦海裡生成了,這是嚴格的再現:來人打倒了管理員,然後匆匆地把屍體藏起來,取走手稿,借此掩蓋這一罪行的真正動機。

  「哈!我差一點兒上當受騙!」拉烏爾大叫起來,「啊!安排得真不錯……

  只是,我也一樣,我也很喜歡模仿筆跡,你懂嗎,男爵。我也同樣,我有我的小常識……也就是說,你想把手稿據為己有啦。你害怕看到它落到那些不配看它的人手裡……了不起!你也許在搞收藏!男爵大人對歷史頗感興趣。

  男爵大人掌握了文字說明!」

  憤怒、仇恨、喜悅在拉烏爾的心中交織在一起,使他的臉孔變了形,使他的雙手攥緊了。他喘著粗氣,把寫有讀者地址的卡片箱拿到了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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