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歐奈維爾城堡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他放下錢包,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他們殷勤好客,笑容可掬。」他一面繼續說著,一面從抽屜裡拿出一支很大的手槍。這是一支短筒史密斯·維森牌手槍。「但是他們有時又很愛故弄玄虛,最好是做他們的朋友,別做他們的敵人……您用這支精巧的玩具幹什麼鬼事呢,我親愛的朋友?封獵季節已經開始了,吉約姆還沒有向我們宣戰呀。」

  他把武器放回抽屜裡,轉身朝向虛掩著的門,聽了片刻。

  「你什麼也沒聽到,于貝爾?我還以為你……」

  他熄滅床頭燈。這是不是布律諾發出的叫聲呢?他有一種粗獷、尖銳的和下意識的預感,那就是認為在城堡裡絕非他一個人。肯定還有一位造訪者在走廊和昏黑的房間裡走動著。這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他在進來冒險之前就已經把所有的人都藥翻了,從城堡主人直至用人們。

  「別動。」他吆喝道。

  悄無聲息,他又走到樓梯平臺上,俯身靠在欄杆上,但是他聽到的只是自己動脈血管裡微微作響的血流聲。他又打開手電筒,推開另一個房間的門。

  他猛地向後退去。狗……獵狗……

  這只動物匍匐在地,臉放在前爪之間,沒有任何動作。拉烏爾彎下腰,輕輕晃它的頭,晃它最敏感的兩耳中間部位。

  「好狗。它認出了這個人嗎?」

  在輕度充血的眼瞼下,放大了的瞳孔呆滯著。狗,也被毒藥毒翻了,但它仍然保持著警戒狀態,下垂的唇使它那鋒利的獠牙顯露出來。拉烏爾站起身來,再一次用手電筒沿著牆壁,然後是地毯、獨腳小圓桌、床,依次照過去,他驚詫不已。他嘴角上掛著神秘的、飄忽不定的微笑,又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他驚呆了。柔和的、淡藍色的燈光映照出一張美麗的臉孔,它蜷縮在濃密的金髮叢中。她多大年紀了?十七歲,按照布律諾的說法。她讓人看上去至多十五歲。纖細的、紅棕色的睫毛溫情地下垂著。拉烏爾卻覺得它們會突然一下子張開,充滿激情的大眼睛會朝他望過來,而且還會友善地盯著他看。一條白瑩瑩的手臂滑落下來,懸吊在床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拉烏爾被懾服了,他好一陣子對著床上看。

  「羅平!」他歎息著,「以你這般年紀!」

  他試圖開個玩笑,可是強烈的激情使他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在經歷了如此多的冒險、遭遇之後,他還能……

  「好啦,羅平!你看清楚,這可還是一個小姑娘呀。」

  陣陣幽香從枕頭上散發出來。拉烏爾從來沒有欣賞過這般的純真、這樣的朝氣和這般的優雅。帶著羞怯,他伸出手去。

  「陌生的小女孩,」他喃喃道,「你真美。此時此刻,我真想走進你的夢鄉。」

  隨後,他馬上補充說:「你很狡猾,侯爵。就憑你那變得花白的頭髮和爬上眼角的魚尾紋,你也只能偷偷地說些私下的話。」

  他心神不寧,無法從容光煥發的臉龐上把目光移開。最後,他無法再堅持了,他彎下腰去。

  「跪下,羅平,在這聖潔和貞操面前。這可真是美女和蠢貨在一起。」

  他抓起姑娘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唇上。然後,在關掉燈之後,他輕輕地向後退著,最後退出了這個房間。

  「如果我遇到一個隨隨便便的沒有理性的人!……」

  因為他不可能再懷疑,另一個人就在這城堡之中。也是一位收藏家!可是他是如何騙過了布律諾的警覺的呢?……水井,當然啦!……無論是誰,在經過那裡時,都可以把麻醉藥投放到水桶裡。而現在,這個強盜說不定正在藝術畫廊裡隨心所欲地挑選呢……

  拉烏爾沿著在樓梯平臺有個轉彎的走廊往前走去,它一直通到右翼群樓。從高處透過百葉窗射入的灰暗的光線足夠照清楚他前行的路。這位不速之客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呢?或許是從地下室,或許是從配膳房,然後走了另一條樓梯,因為報警器並沒有起作用嘛。這個人應該對這幢房子了如指掌。

  放藝術品的遊廊朝向過道的盡頭。拉烏爾照亮了兩扇大門,猛地轉動門的把手。門上的鉸鏈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特別讓人心煩。與此同時,手電筒已經把藝術長廊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了一遍。沒有一個人!

  拉烏爾冒險走進了空蕩蕩的大廳。此時此刻,他已經把恐懼不安忘得一乾二淨了。隨著他的前行,無可言狀的美侖美奐展現在他的眼前!

  「可惜需要時間,得認真鑒賞這些!……這幅芒特尼亞!……還有這幅拉吉利埃爾!……相反地,這幅署名萬錫的聖讓·巴蒂斯特,我覺得很有爭議……我知道,人們對藝術品都或多或少地抱有一點懷疑態度。」

  他把手電筒對準一個托座,結果照出了眩目的珍貴光澤來。

  「啊!這就是那著名的聖體盒……和這個十五世的聖骨箱。」

  覺得自己真正了不起的情感令人情緒激昂。在他的巴黎住所,他策劃了這一切,沒有任何的疏忽遺漏,但是僅局限於查詢目錄和卡片。可是現在,他是這些藝術珍品的主人了。只要他一動,它們就會獲得比現在更加輝煌的全新的命運。

  突然,他跳了起來。這一次,並不是因為可能的過錯。而真的是因為聽到了貓頭鷹的叫聲。他伸長耳朵仔細聽,真的再一次聽到了明顯壓抑著的叫聲。布律諾那裡肯定發現了神秘的不速之客。

  拉烏爾把臉緊貼在鄰近的玻璃窗上,透過百葉窗的斜向遮板,他看到的是呈現在他眼前的,令人目瞪口呆的場面:三個黑影正穿過院子,朝柵欄門走去。他們好像是從城堡的左翼過來的,行走得十分匆忙。其中一人走在最前面,另外兩個人攜著一個大長包裹:形狀像一個包在被單裡的人。拉烏爾感到自己頭上在冒汗。天殺的!就在他欣賞藝術品的時候,別人擄走了……

  他沖向過道,推開于貝爾·弗朗熱的房門。城堡主人還在安詳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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