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走鋼絲的姑娘 | 上頁 下頁
二五


  「我去幹什麼?」

  「您帶兩名警察和三名僕人趕緊回這裡來,不能走直路,要走聖康坦和他的小朋友指的山路。在這些地方已經準備好梯子,你們將它們靠牆豎起來。德·埃斯特雷謝和他的同謀會在這裡出現,你們只需用槍指著他們,讓警察來抓他們。」

  「如果德·埃斯特雷謝真的藏身崗頂,您肯定他會走下來嗎?」

  「絕對肯定。這是獎章。他知道獎章在我手裡。離大結局的時間已經不遠,他怎麼能不乘機把它奪回去呢?」

  說話的人神色不動,聽話的人卻不知如何是好。可以預見,即將展開的這場戰鬥會十分激烈。她把所有的危險通統攬到自己身上,卻一點沒有身處險境的樣子。不僅如此,她鎮定自若,看見老男爵從面前經過並且進入山莊,忠實的戈利亞跟在他身後,還把自己的觀察所得告訴了拉烏爾。

  「您有沒有發現,這幾天您的祖父特別煩躁?出於他深層的本能,他同樣感覺到大事臨近,他也想採取行動,他在掙扎,他在與阻止他行動的病痛作鬥爭。」

  儘管如此,拉烏爾還是猶豫不決。想到留下她一個人應付德·埃斯特雷謝,他心裡只覺得難以忍受。

  「您今天佈置得十分周全,」他說,「通知警方。安排我的僕人。確定會合的時間和地點,不錯。但是,您怎麼知道恰恰在會合之前一小時會發現這個金屬塊呢?」

  「拉烏爾,照我說的去做吧。您知道我從不輕舉妄動,您得馬上回來,因為德·埃斯特雷謝來這裡不僅僅是為了獎章,而且也為了另一件他一心想得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我呀,拉烏爾!」

  這個理由使年輕人立即下了決心。汽車開動了。它穿過果園。聖康坦打開大門,汽車過後隨即關上大門。

  剩下多羅泰一個人。

  她就這麼一個人坐著,孤立無援,大約要堅持十二到十五分鐘左右。

  她背對著山崗,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好像專心致志地撥弄著金屬塊,檢查它的焊口,如同一個人在研究某個機器的奧妙或突破口一樣。但是,她的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她的每一根神經都高度緊張,她在努力探聽微風傳來的任何響動或者樹葉的沙沙聲。

  不可動搖的信心和懷疑氣餒輪流地支持她或侵襲她。可以肯定,德·埃斯特雷謝會來的。他不來,他不可能不來。獎章就像不可抗拒的誘餌,一定會吸引他來的。

  「不過,不來也是可能的,」她心想,「我的小小計謀實在太幼稚。早不發現,遲不發現,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現首飾盒和獎章,拉烏爾和孩子們恰好在這個時候離開。還有,我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山莊裡。與此相反,我此時的唯一考慮應該是如何保護我的發現不被敵人奪去……說真的,我做的這一切非常生硬做作。德·埃斯特雷謝這個老狐狸是不會上當的。」

  與此同時,另一種意見不甘示弱,也冒出來爭辯了。

  「他會來的。也許他已經出洞了也說不定。這是必然的。他當然會發現有危險,但是,那時候已經太晚了。目前,由不得他幹與不幹。他已經身不由己。」

  就這樣,再次憑著她對事物的敏銳感覺朝前走,多羅泰已經顧不得理智可能對她的勸告。一個個事實按照邏輯的次序,嚴格的方法呈現在他的眼前,它們還處於形成的過程中,她已經看見了它們的結局。別人處事的動機,對她來說始終是一目了然的。她憑直覺知道他們的動機。憑敏銳的智慧知道他們在什麼環境下會採取什麼行動。

  最後,正如她先前說過的那樣,德·埃斯特雷謝確實受到雙重的誘惑。

  即使他能夠逃脫獎章的陷阱,他能放棄多羅泰這個如此美妙、而且唾手可得的獵物嗎?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腳步聲。好像是在池塘那邊橫跨小河的木橋上。

  敵人逼近了……

  但是,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她聽見從右邊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接著,從左邊也傳來一個聲音。德·埃斯特雷謝有兩個幫手。她被包圍了。

  她手錶上的指針指著四點差五分。

  §九 短兵相接

  「如果他們沖上來,」她想,「如果德·埃斯特雷謝企圖當場綁架我,那就毫無辦法。在得到救援之前,他們已經把我帶進地洞,從那裡再去哪兒,只有天知道了!……」

  有什麼理由不出現這種情形呢?因為,這個強盜一旦奪得獎章,一旦逮住多羅泰,他只要跑得掉就行了。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自己失策的地方。無論是迫使德·埃斯特雷謝冒險出洞,或是趁他出洞的機會抓住他,她設想的一整套太細太煩,往往會受挫于現實或命運和我們開的小小玩笑。如果一場戰鬥的勝負僅僅取決於分秒之間的得失,那是很危險的。

  她立即退到屋裡,把金屬盒塞進小儲藏室裡的一大堆雜物底下。敵人要花氣力尋找,他逃跑的時間就會推遲。但是,她正想離開儲藏室,德·埃斯特雷謝已經站在門口,面露挖苦的神氣,加上一副眼鏡和濃密的大鬍子,在對著她做鬼臉。

  多羅泰從不攜帶手槍。她這一輩子隻相信勇氣和智慧。在這個的可怕時刻,面對這個有殺父之仇的人,她感到有點後悔。她的第一個反應,是一槍打得他腦袋開花。

  他猜到了她的仇恨心理,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再向後一擰,就像他對付朱利埃特·阿澤爾老太太一樣。接著,他俯身對著她,斷斷續續地說道:「快說……你把它放哪兒了?」

  她疼得沒想到要抵抗,把他領到小雜物房指了指那堆東西。金屬盒立即找到了,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帶著滿意的神情審視一番後,說:「一切順利。大獲全勝!二十年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除此之外,還有你,多羅泰,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獎賞。」

  他搜了搜她的裙子,確信她沒有武器,然後一把抱住她,看不出他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氣,將她雙腿朝後頭朝前地扛上了肩。

  「你還真讓我不放心,多羅泰。」他冷冷地笑著說道。「怎麼!一點也不抵抗?真聰明,姑娘!這裡面肯定有圈套。所以,我得趕快撤……」

  到了外面,她看見那兩個人守著大門。其中一個是她認識的,在朱利埃特·阿澤爾家裡見過。另一個臉貼著小窗口的鐵絲網,注視著大路上的動靜。

  德·埃斯特雷謝對他們喊道:「兩位朋友,留神點啊,不要在羊圈裡給人抓了。我一吹口哨,你們就趕緊往山崗上撤。」

  他自己大步地朝山上走去,重負之下仍然健步如飛。姑娘聞著他衣服上散發出山洞裡的黴味。他揪著她的脖子,長滿老繭的手捏得她青一塊紫一塊。

  他們到達木橋準備過去。地洞的一個出入口可能就在離橋一百米處的矮樹叢和岩石堆裡。德·埃斯特雷謝已經把哨子放進嘴巴。

  這時,多羅泰很機靈地抓住從他口袋裡露出一角的金屬盒,把它扔進了池塘裡。圓盒子在地上滾了幾下,順著河岸往下掉進了水裡。

  「臭婊子,」那人將她用力地摔在地上,大罵道。「你敢動一動,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他走下斜坡,在河邊的爛泥中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一邊監視著多羅泰,一邊破口大駡。

  姑娘沒有想逃跑,她一次又一次地張望院牆的牆頭,警察和僕人們隨時都會在那裡出現的。

  時間起碼已經超過五分鐘了,但是不見人影。她依然信心十足,希望失去冷靜的德·埃斯特雷謝露出破綻,正好給她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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