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走鋼絲的姑娘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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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片刻,對這一套開場白很滿意。在類似的場合之中,他總是言辭莊重,字斟句酌,努力遵守語法規則,該用虛擬式的時候也一應用上。他繼續說道:「小姐,我父親弗朗索瓦·德·夏尼,祖父多米尼克·德·夏尼,曾祖父加斯帕爾·德·夏尼,他們堅信有一筆巨大的財產……怎麼說呢?……他們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會得到一筆巨大的財產,他們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這筆財產的受益者。由於大革命徹底地毀滅了德·夏尼伯爵的家產,所以,人人都歡欣鼓舞,一心一意地期待著這希望成真。這一信心的基礎是什麼?不論是弗朗索瓦,多米尼克,抑或是加斯帕爾·德·夏尼,反正是誰都不知道。它來自一些含糊的傳說,既沒有說明財富的性質,也沒有說什麼時候出現,但是,所有的傳說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提到了羅伯萊這個名字。而且,這些傳說不可能是太遙遠的事,因為這個從前叫夏尼的莊園,到了路易十六時代才改名夏尼-羅伯萊的。是不是這個名字使這裡盜掘成風?可能性是很大的。雖說如此,我在戰爭時期已經決定修復羅伯萊莊園,當時,這裡只不過是來鄉下打獵的會合點罷了,而且決定以後在這裡常住下來——我不怕說出來見笑大方,我最近娶德·夏尼太太為妻,所以,並不急於得到所謂的這筆財富。」 伯爵以此暗示他重整家業的辦法,狡猾地一笑,接著又說:「戰爭期間,奧克塔夫·德·夏尼伯爵盡了一個好公民的責任,這不必跟您說了。一九一五年,我是輕步兵中尉,我在巴黎休假,戰爭造成的一系列巧合,使我和三個原先不認識的人交上了朋友,而且在偶然之中知道了它們和夏尼-羅伯萊家族的親緣關係。第一個是拉烏爾的父親,喬治·達韋爾努瓦少校。接著是馬克西姆·德·埃斯特雷謝。最後認識了讓·德·阿爾戈納。我們四個人原來都是姑表兄弟,大家都在休假或者養傷。就這樣,我們在交談的過程中驚奇地發現,在我們四個家庭裡流傳著同一個傳說。和我們的父親和祖父一樣,喬治·達韋爾努瓦,德·埃斯特雷謝和讓·德·阿爾戈納,都等待著一筆已經允諾的可觀的財富,以便償還錢未到手卻已借下的債務。除此之外,四個人可以說一無所知。沒有絲毫證據,沒有絲毫線索。」 為了加強說話的效果,伯爵停了停,然後說:「不過,有一條線索。讓·德·阿爾戈納記得有一枚金質獎章,他父親對他說過這枚獎章非常重要。他父親在說過這件事以後幾天,死于打獵時的一樁意外,沒有能夠告訴他更多的東西。但是,讓·德·阿爾戈納肯定,在這個獎章上鐫刻著一行字,他突然記起來,說其中有羅伯萊三個字,不用說,我們的希望全集中在這幾個字上面了。他告訴我們,一九一四年八月,在他的領地即將遭受搶掠之前,他曾經搶救出二十幾箱東西,藏在巴勒杜克的一個貨倉裡面,他打算去好好清查清查。我們都是有教養的人,因為戰爭誰都不知道以後的去向,所以,我們在此之前曾經莊嚴地發過誓,有關這筆財富的任何發現,都將由我們四個人共同享有。從那時候開始,這筆財富,如果上天同意我們得到它,它將屬我們四個人共同所有。接著,讓·德·阿爾戈納的假期結束,他離開我們走了。」 「當時是一九一五年年底,是嗎?」多羅泰問道。「我們在一起過了一個星期,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他了。」 「確實是一九一五年年底。」德·夏尼先生肯定地說。「一個月以後,讓·德·阿爾戈納在諾爾省受傷,撤到夏特勒後一段時間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一封很長的……沒有寫完的信……」 德·夏尼太太做了個手勢,好像不樂意丈夫提起這件事。 「不,不,我要把信交出來,」伯爵說得很堅決。 「也許您是對的……」德·夏尼太太說道。「可是……」 「太太,您擔心什麼啊?」 「我擔心他們白白地讓您難過,多羅泰。這封信的結尾說了一些非常痛心的事情。」 「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這些事情告訴她,」伯爵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他從皮包裡取出一封信,並且展開印有紅十字符號的信紙。多羅泰的心感到一陣陣痛楚。她認出是父親的筆跡。伯爵夫人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拉烏爾·達韋爾努瓦同情地望著她,她自己滿臉惶惑,既想聽明白每句話的意思,更想推測這封信如何結尾,她就這樣聽著。 親愛的奧克塔夫:首先請您放心,我的傷勢並不重。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沒有併發症的危險。晚上稍稍有些熱度,使醫務官頗為緊張,但是一切都會好的,不講這些了,我馬上跟您說說上次去巴勒杜克的事。 奧克塔夫,我第一要說的是我這次沒有白去,經過耐心尋找,我終於在一堆靴子裡,在逃命時匆忙帶走的一大堆無用的東西裡,找到了那枚珍貴的獎章。我康復以後路過巴黎,一定帶來給你們看看。我暫時保密,不說刻在獎章其中一面上的字,但是,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在獎章的另一面上有以下幾個拉丁字:因·羅伯爾·福爾圖納。翻譯出來的意思是:財富全在頑強的生命力。其中羅伯爾三個字,即所謂的生命力,雖然寫法不同,無疑是指羅伯萊莊園,就是傳說中隱藏財富的地方。 親愛的奧克塔夫,我們不是朝事實邁進了一步嗎?我們可以做得更好。也許我們還能得到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個非常好奇的年輕人幫助,我剛剛和她在一起度過了令人陶醉的幾天……我說的是我親愛的小約朗達。 您知道,親愛的朋友,我時時感到遺憾,沒有按自己的心願做一個真正的父親。我對約朗達母親的愛,她的去世帶來的悲傷,隨後幾年四處飄泊的生活,使我遠離那個微不足道的田園,你們所說的貴族領地,我相信,它今天只剩下一片廢墟了。 在這段時間裡,約朗達由農民們照管,她自己成長成人,跟本堂神父或小學教員讀書,特別是在大自然中增長知識,熱愛動物,種植花草,精力充沛而且善於思考。我回阿爾戈納探望她,好幾次,她的實際經驗和智慧令我感到驚訝。這一回,我在巴勒杜克的野戰醫院遇見她,一個小姑娘,全憑自己的毅力成了一名醫助。剛十五歲,您們想像不到她對周圍的人產生的巨大影響。她像大人一樣判斷著戰事,按自己的想法作出決定,她對現實的看法總是那麼正確,不是人云亦云的現實,而是在表像掩蓋下的現實。 我對她說,你看得很清楚,你的眼睛像貓一樣在黑暗中洞察一切。 親愛的奧克塔夫,戰爭結束以後,我要帶約朗達一起來,我向您保證,有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我們將於出一番漂亮的事業…… 讀到這裡,伯爵停住了。多羅泰露出一絲悲哀的笑容,信中表達的親情和讚賞令她感動。她問道:「還沒完吧,是不是?」 「這封信本身到此結束了,」伯爵回答說。「信上署的日期是一九一六年一月十五日,但是一直到三十日才寄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是在三個星期以後收到的。我後來知道,一月十五日晚上,讓·德·阿爾戈納突然發高燒,來勢之猛令軍醫官措手不及,病情顯示傷口急性發炎,並最終導致了您父親的死亡……或者起碼……」 「起碼什麼?」姑娘問道。 「起碼,官方是這麼說的。」伯爵壓低聲音說完了他要說的這句話。 「您說什麼?您說什麼?」多羅泰大聲說道。「我父親不是傷重不治死的嗎?」 「不能肯定……」德·夏尼先生說。 「那,他是怎麼死的呢?您的看法是什麼?您怎麼認為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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