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夫人復仇記 | 上頁 下頁
三五


  拉烏爾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總是裝出肯定的樣子,他就是用這種態度與魯塞蘭說話的。而魯塞蘭也受到這種態度的壓力,就像那些被他的權威懾服的人一樣。其實,拉烏爾只能肯定一件事,而且是通過摻有大量直覺的合情合理的推論來肯定的。這就是熱羅姆和羅朗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個結局,費利西安、熱羅姆和羅朗將各自作出自己的解釋。

  但是,直到最後一刻,費利西安仍顯得無動於衷。當然,他綁架羅朗的企圖使他再也不能進入鐵線蓮別墅,也使他不能到市政廳和教堂去參加婚禮,但星期六早上,當在市政府簽署婚約的時刻到來時,他臉上的肌肉一點也不緊張,當教堂的鐘聲敲響時,他的情緒一點也不激動。但是,對他來說,一切都完了。他失去了羅朗。她用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姓氏,她的手指戴上了結婚戒指。

  費利西安是想隱瞞自己的感情麼?是絕對控制了自己的神經麼?是完全壓下了自己的愛情麼?拉烏爾熱切地注意著他,但看不到半點這方面的跡象。這年輕人忙於工作,執行他的裝修計劃,好像沒有任何要緊事擾亂他的生活。

  在九月晴朗安寧的氣氛中,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幾片枯葉靜靜地脫落,無聲地落地。

  整個白天,整個夜晚,拉烏爾都在尋思。

  「你難道不感到痛苦麼?你難道沒想到等一會就會發生的事麼?怎麼你愛的女人就要屬￿另一個男人了,你能接受麼?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要綁架她呢?」

  夜幕降臨。等夜色一變濃——這是個漆黑、悶熱、充滿奧秘的夜晚——

  拉烏爾就悄悄地經車庫走出明淨居,在房子四周轉了一圈,來到柵欄附近的暗處站住。他思緒紛亂,回憶起費利西安在岡城喬治·杜格裡瓦爾家中跪在保險櫃前,把藍色珠寶盒裡的鑽戒放到口袋裡的情形。他回想起這年輕人在羅朗面前與熱羅姆搏鬥,羅朗結結巴巴地說:「他會殺死熱羅姆的。」他還回想起福斯蒂娜的謎一般的行為。福斯蒂娜下落如何?四個人演的慘劇,有一個沒有到場。福斯蒂娜這個女人會放棄她在暗中扮演的角色麼?

  在什麼地方,一座掛鐘敲響了十下。從僕人那裡,拉烏爾得知羅朗的叔叔菲力浦·加維雷從南部帶了兒子媳婦一起來參加婚禮。費利西安也知道此事。家宴已經結束。沒人留在鐵線蓮別墅,除了新婚夫婦。費利西安是否甘心認輸?他不會出來襲擊敵人,消滅羅朗的丈夫?

  又過去了一刻鐘,然後半小時的鐘聲敲響……

  拉烏爾藏在林蔭大道一株樹後,聽見小徑上的砂礫沙沙直響。有人小心謹慎地緩慢走過來。柵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接著又關上了。

  有人向前走。這是費利西安的身影。

  他剛走過大樹,拉烏爾趁他沒有發覺,朝他撲過去,抱著他的腰把他摔倒。

  搏鬥沒有持續多久。費利西安受到意外襲擊,抵抗不住,被一塊布包住頭,一條繩子牢牢地綁住。

  拉烏爾把他抱到明淨居,用另一條繩子縛在前廳一根柱子上,並用一塊窗簾把他裹得更緊。就這樣把他扔在那裡,有氣無力,不能動彈。

  拉烏爾走了,自由行動走了……

  「四個人物中的一個被抓住了!」他心裡在想。

  §六 仇恨

  要是拉烏爾假設有一天會去某座房子作夜訪,會在很久之前就作準備。

  因此他早就準備了桔園別墅花園右邊的菜園鑰匙。此外,他還記下了那些鐵鉤在什麼地方。這些鐵鉤支撐著鐵線蓮別墅側面貼牆爬行的植物。

  他進入菜園,沿著桔園別墅前面的池塘走過去,注意到園裡全部的燈光都熄滅了。他走到鐵線蓮別墅。飯廳和上面的房間沒有亮光。書房裡燈光通明,但裡面沒有一個人。羅朗和熱羅姆大概在樓上的房間裡。那裡可以看見燈光。那幾間房本來是羅朗的小客廳和她的臥房。樓梯間後,有一個大房間,連著伊麗莎白從前住的房間。拉烏爾知道那裡已佈置為新房。

  他摸索著,在房子側面的棚架上找到那些鐵鉤,沒有多大困難就爬到屋角上的房間。這就是浴室。從牆角他爬到連接浴室和小客廳的陽臺。小客廳的百葉窗放下了,但沒有關。窗子半開著。他看見羅朗坐在沙發上背對窗口。

  她已脫下婚服,穿上睡衣,肩上披著一條平紋細布的方巾。

  熱羅姆穿著室內穿的上衣,顯得瀟灑文雅。他走來走去,兩人都沒有說話。

  「好了,」拉烏爾心想,「幕布掀開了。」

  在他動盪的一生中,很少懷著這樣激動的,幾乎是痛苦的心情盼著戲開演。因為頭幾個場景,頭幾句臺詞,一下就會使他看到兩夫婦所處的氛圍,他們的精神狀態,他們的情感交流,甚至他們生活的秘密。他過去未能確切知道的事情,現在就要知道了。

  過了相當久,熱羅姆在羅朗面前停下來對她說:「你覺得怎樣?」

  「好一些了。」

  「那麼,羅朗……」

  「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你剛才不到那裡去……到我們的房間去……和我在一起呢?」

  「忍耐一下。」她低聲說,「等我完全恢復平靜。」

  熱羅姆沉默了一會兒。他坐下來,雙肘撐在膝上,眼睛盯著她說:「真奇怪!我們已經結婚了,我還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麼?」

  「我們的婚姻……這一切是那麼不平常。不知不覺從友誼發展到了愛情……當我向你求愛時,我以為你會拒絕,因此發抖……後來,我愛你,用的是那樣的方式,似乎我向你奉獻愛情時並不愛你。」

  他繼續低聲說:「我不是在向你表白心事……我告訴你這一切是因為我不得不如此,而且懷著某些說不清的痛苦。」

  他等待著回答,但沒有等到,正要繼續說時,忽然轉過身來,傾耳細聽。

  「我似乎聽見……你房間裡……」

  「什麼!」

  「有聲音……」

  「不可能。僕人們在房子另一邊睡覺,而且是在頂樓上。」

  「是有聲音……有聲音,你聽。」

  他站起來。但她搶在他之前,探頭看了看她的房間,把門重新關上,拿了鑰匙並大聲說:「沒有人。誰會在那裡面?」

  熱羅姆想了一想並說:「你一直不願讓我進你的房間……」

  「不願。這是我當姑娘時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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