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神秘住宅 | 上頁 下頁 | |
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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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四點差一刻,」他想道,在離開那指定的地點有段距離的地方下了車。「她一個人來嗎?法熱羅會陪她來嗎?」庫爾西大道是在勒瓦魯瓦—佩雷新開闢的,在工人居民點之外,鄰近塞納河的空地中間,那裡還有好幾個小工廠和特殊設施。在兩道長長的磚牆中間,展現著一條狹窄泥濘的小道,盡頭可以見到在斷了半截的柵欄上用瀝青塗寫的數字「14」。幾米長的露天過道兩旁堆滿了舊輪胎和廢棄的汽車底盤,包圍著一個栗木車床,一條外樓梯直通幾間屋頂室,朝這面只有兩個窗戶。樓梯下面,一道門上寫著「敲門再進」。德內裡斯沒有敲門。說實話,他拿不定主意。在外面等阿爾萊特似乎合乎邏輯。此外有一種模糊不清的想法,滲入他心中,使他留在門外。 他覺得這地方如此古怪,一個生病的姑娘竟然住在這孤立車庫上面的一個屋頂室也是件怪事。他忽然預感到有某個為阿爾萊特設下的圈套。他回想起牽涉這個案件的險惡匪幫,他們頻頻出擊,迅速得令人難以置信。午後不久,他們企圖賄賂市議員並將他暗殺。兩小時以後,針對阿爾萊特的陰謀,又引誘她落入圈套中。洛朗絲·馬丹,特裡亞農大媽和瘸腿老人是執行者。安托萬·法熱羅是頭子。 這一切如此強烈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馬上打消疑慮,只想到那些幫兇就在這裡,既然裡面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他斷定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進入屋內,親自查看。 他試圖很輕地開門。那門上了鎖,這證實了他的判斷:裡面沒有人。 他根本不顧可能進行戰鬥的危險,大膽地用撬鎖鉤撬開了鎖,那鎖的機械結構並不複雜,他把身體靠在一塊門扇上,探頭張望。的確沒有人。只有些工具、零件。幾打汽油罐緊挨著排列成行。總之,這是個修理車間,似乎棄置不用了,改作汽油堆棧。他把門更推開了一些,雙肩伸了進去,再往前推。他突然感到胸口被猛地一擊。那是一隻固定在隔板上的金屬手臂,由彈簧推動。當門扇張開到某個位置時,它就非常兇猛地擊過去。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德內裡斯透不過氣來,搖搖晃晃,因此失去了抵抗能力。這對於埋伏在汽油罐後面守候他的對手來說,已經足夠了。儘管他們只是兩個女人和一個老人,卻能夠從容不迫地把他的手腳捆綁起來,塞住他的嘴巴,讓他靠著一個鐵制鉗桌坐著,把他結結實實地綁在那鉗桌腳上。 德內裡斯的推測沒有錯;他們已經佈置好了一個捕捉阿爾萊特的陷阱,而他第一個冒失地自投羅網。他認出了特裡亞農大媽和洛朗絲·馬丹。至於那個老人,他並不跛行,但不必留心觀察,就能看出他的右腿有點彎曲,他有時要強調右腿的彎曲,為的是讓人相信他經常跛行。他就是殺死市議員的兇手。這三個幫兇沒表現出任何興奮的樣子。人們猜得到他們習慣於幹壞事;避開德內裡斯突然進攻,對於他們來說,該是很自然的事件,並不認為是重大的勝利。 特裡亞農大媽俯身向著德內裡斯,然後又回到洛朗絲·馬丹身旁。她倆交談起來,德內裡斯只聽到隻言片語。「你真的認為這是那個傢伙?」 「是的,正是那個傢伙,他到我的店裡對我糾纏不休。」 「那麼,他是讓·德內裡斯了,」洛朗絲·馬丹低聲說道,「那個威脅著我們的危險人物。他可能曾跟貝舒一起站在拉法耶特街的人行道上。幸好我們保持警惕,我聽見他的腳步聲靠近了。肯定他跟那個小馬佐爾有約會!」 「你想拿他怎麼辦?」女商販低聲說道,知道德內裡斯能夠聽見她說的話。 「這不用商量,」洛朗絲暗啞地說道。 「嗯?」 「當然囉!活該他倒黴。」 兩個女人互相望著。洛朗絲滿臉執拗的神情,陰森不讓步。她補充道:「他為什麼要干預我們的事呢?首先到你的店鋪裡……然後在拉法耶特街……後來,在這裡……真的,他對我們知道得太多,並且要出賣我們。你問問爸爸吧。」 不必問被洛朗絲·馬丹稱作爸爸的人有什麼看法。那最可怕的決定只要看看這個高齡老頭就知道了。他面容呆板,眼光無神,因年老而皮膚乾燥,是個憤世之徒。德內裡斯看見了他的所作所為,開始做最壞的準備,估計「爸爸」就要處死他,就像冷酷無情地槍殺勒庫爾瑟先生那樣。 女商販辦事躊躇,還在低聲嘀咕。洛朗絲不耐煩,粗暴地說道:「你夠愚蠢的了!你總是主張採用不徹底的辦法。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們和他不共戴天。」 「我們可以把他關起來嘛。」 「你瘋了。對這樣一個人!」 「那麼?……怎麼辦?……」 「當然就像對付那個丫頭一樣。」 洛朗絲側耳細聽,然後從隔板上的一個洞往外看。「她來了……在小道盡頭……現在各就各位。嗯?」三個人一言不發。德內裡斯從正面看他們,覺得他們的樣子格外相似,尤其是那果斷的神情。這顯然是些樂於作奸犯科的人,慣於出壞點子、親自動手的傢伙。德內裡斯一點也不懷疑:這兩個女人是姐妹倆,那老人就是她們的父親。他特別令被俘者感到害怕。他沒有一點真正活人的樣子,更確切地說,他過的是不由自主的機械似的生活,表現為動作是預先被定好的。老臉瘦削,滿是皺紋。既無惡意,也不兇殘。簡直可以說,他是一塊粗雕的石頭。這時有人敲門了,就像門上告示所要求的那樣。洛朗絲挨著門窺伺後開了門,讓女來訪者留在門外面,用高興與感激的語氣說道:「馬佐爾小姐,對嗎?你真好,親自來了!我的女兒在上面,病得很厲害。你上去吧……她見到你該會多麼高興呀!兩年前,你跟她在同一家時裝公司——『呂西安娜·烏達爾』那裡工作。你不記得嗎?啊!她卻沒有忘記你!」 阿爾萊特的回答完全聽不清楚。她的聲音清脆嬌嫩,絲毫沒有流露出恐懼的情緒。 洛朗絲·馬丹出來領她上樓。女商販在屋內喊道:「要我來陪你嗎?」 「不必,」洛朗絲說道,話中的含義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我有足夠的能力幹這事。」 人們聽見上樓梯的腳步聲。每一級踏步都意味著阿爾萊特要接近危險,接近死亡。 德內裡斯卻沒有感到更害怕。那些人還沒有殺死他,這首先表明罪惡計劃的執行要推遲,而任何暫緩都會帶來一點希望。天花板上面傳來頓足聲,然後突然是一聲令人心碎的叫喊……接著是別的喊聲,聲音越來越微弱。隨後是寂靜無聲。搏鬥的時間不長。德內裡斯心想,阿爾萊特一定跟他一樣,手腳被捆綁,嘴巴裡塞了東西。他自語道:「可憐的小姑娘!」過了一會兒,樓梯上又響起踢踢遝遝的腳步聲,隨後洛朗絲進屋了。 「幹完了,」她宣佈,「輕而易舉,她幾乎當即就昏過去了。」 「太好了,」女商販說道,「如果她不立即蘇醒,那就太好了。最好她到最後時刻才發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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