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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還給愷撒①

  【①《聖經》中「是愷撒的當歸給愷撒,是上帝的當歸給上帝」,已成為諺語,意為應物歸其主。——譯注】

  這是幾個案件的故事。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的幾年裡,公眾輿論因為只知道這些案件的片斷與矛盾的說法,就更加為之震動。這個名叫吉姆·巴爾內特的怪人,以最有趣的方式介入偵破那些最離奇荒謬的案件,他究竟是什麼人呢?神秘莫測的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吸引委託人似乎只是為了更安全地掠奪他們的錢財,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天的境況使得該問題的種種細節已展現在世人面前,並已確實得到了解決。讓我們把欠愷撒的歸還給愷撒,把吉姆·巴爾內特所幹的壞事,歸咎於那幹壞事的人,即劣性不改的亞森·羅平。他仍將依然故我……

  §一 水往下沖

  聖日耳曼關廂阿塞爾曼男爵夫人豪華公館樓下院子的門鈴響了。女僕帶著一個信封很快回來了。

  「夫人約定四點鐘召見的那位先生來了。」

  阿塞爾曼男爵夫人拆開信封,看見一張名片上印著這樣的字句: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免費提供情況。

  「請把這位先生領到我的小客廳。」

  瓦萊麗——美麗的瓦萊麗,三十多年來,大家都這樣稱呼她,可惜!——是個矮胖成熟的婦人,穿著華麗,精心化妝,保持著自命不凡的神態。她臉上滿是傲氣,有時顯得冷酷,時常流露出某種天真,仍不失其魅力。她是銀行家阿塞爾曼的太太,生活奢華,交際廣泛,公館富麗堂皇,總之有關她的一切,令她趾高氣揚。報刊社交新聞欄指責她的某些緋聞。有人甚至肯定他說丈夫打算跟她離婚。

  她首先到阿塞爾曼男爵的房間裡去,年老的男爵身體不好,幾個星期以來,由於心臟病發作而臥床不起。她來探問丈夫的病情,漫不經心地墊好他背後的枕頭。他喃喃地問道:「有人拉門鈴嗎?」

  「是的,」她說道,「是那個偵探,別人介紹給我,來幫我們查那件事的。他看起來非常能幹。」

  「那太好了,」銀行家說道「這件事使我很擔心,我費盡心思,一點兒也弄不明白。」

  瓦萊麗也滿臉愁容地走出房間,來到她的小客廳。在那裡她看見一個古怪的人,身材勻稱,肩膀寬闊,十分壯實,但是穿著一件黑色,或者確切地說,暗綠色男禮服,衣料像雨傘綢面那樣發亮。堅毅的臉,輪廓分明,雖然年輕,卻被粗糙發紅的皮膚,有如紅磚的皮膚,弄得失色不少。冷峻嘲諷的雙眼,單片眼鏡時而戴在右眼,時而戴在左眼,身上洋溢著愉快青春的活力。

  「巴爾內特先生嗎?」她說道。

  他俯身向著她,在她來不及縮回她的手的時候,就吻了起來,從收圓的嘴唇裡發出輕微的咂舌聲,仿佛在細細品嘗這芬芳的手。「吉姆·巴爾內特為您效勞,男爵夫人。我收到您的來信,我刷了刷禮服……」

  她目瞪口呆,猶豫不決:是否要把這個闖入者攆出家門外。但是,他表現得那麼瀟灑,嚴然是個熟知社交禮節的大貴人,她只能說道:「聽說你慣於弄清最複雜的事件……」

  他自負地笑了,說道:「這算是本人的天賦吧,看得透徹與理解深刻的天賦。」那人聲音甜美動人,語調橫蠻,顯露出略帶奚落與暗暗嘲笑的神情。他似乎十分確信自己和自己的才華,以致別人不能逃避他的自信的影響。瓦萊麗從一開始就感到,這個陌生人,平凡的偵探,私家偵探事務所的老闆,對自己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她想報復一下,便影射道:「我們之間恐怕還是……確定一些條件為好吧……」

  「根本用不著,」巴爾內特明確表態道。

  「然而,」這回輪到她笑了,說道,「您工作不是為了榮譽吧?」

  「巴爾內特偵探事務所是完全免費的,男爵夫人。」她顯得有些不愉快。

  「我寧願雙方事先達成一致,起碼確定一筆津貼,一種報酬的數額吧。」

  「給點小費吧,」他冷笑道。

  她堅持道:「那我卻不能……」

  「欠我的人情?一個漂亮的女人從來不欠任何人的人情的。」他也許為了補救一下剛才賭氣而出言不遜,連忙說道:「況且,什麼也別擔心,男爵夫人。不管我能夠替您效什麼勞,我都會設法使我們互不欠帳。」

  這含糊不清的話意味著什麼?這個人打算他自己付錢嗎?又是什麼性質的支付?

  瓦萊麗窘困得戰抖了一下,臉也漲紅了。巴爾內特的確使她困惑不安,這跟人們遇見一個侵入屋內的盜賊而感到的焦慮恐慌根本不可類比。她也想到……天呀,是的……她想自己也許是在跟一個有情人打交道,他大概選擇這種奇特的方式進入她家裡。但是怎樣才能弄清呢?唉,不管怎樣,該如何對付呢?她驚慌失措而又克制著自己,同時保持自信,不管可能發生什麼事情,她完全準備好屈從。因此,當偵探問她是什麼原因促使她請求巴爾內特偵探事務所幫助時,她直截了當地講了,就像是他要求她講似的。解釋並不長,因為巴爾內特先生似乎急於想知道。「上上星期天,」她說道,「我邀集幾個朋友來打橋牌。晚上我睡得比較早,像平常一樣睡著了。將近四點鐘——正好是四點十分——我被一種聲音吵醒了,接著聽見又響起一聲,我覺得那像是關門的聲音,從我的小客廳裡傳出的。」

  「也就是說從這個房間?」巴爾內特打斷她的話。「是的,這個房間一邊挨著我的臥室(巴爾內特對那個房間恭敬地鞠了一躬),另一邊挨著通向後樓梯的走廊。我並不膽小。等了一會兒,我就起床了。」

  巴爾內特對著想像中起床的男爵夫人再次致意。「那麼,」他說道,「您就起床了?……」

  「我起床了,我走進小客廳,點燃蠟燭。那裡一個人也沒有,但是這個小玻璃櫃連同裡面放的東西,小擺設和小雕像一起倒了下來,有的小玩意兒已經摔碎了。我連忙跑到丈夫的臥室裡,他正坐在床上看書。他什麼也沒有聽見。他很不安,拉鈴把家裡的總管叫了來,總管立即進行調查。第二天早上,警探來繼續調查。」

  「結果呢?」巴爾內特問道。

  「結果就是,對於有人進屋裡來以及那個人的離開一事,毫無線索。他是怎樣進來的?又是怎樣離開的呢?是個不解之謎。但是,在一個墩狀軟座後面,一堆破碎的小擺設殘碴中,發現了半截蠟燭和一個很髒的木柄鑿子。

  然而,我們都知道,前一天下午,有一個管子工來修理過我丈夫套間盥洗室裡洗臉盆的水龍頭。調查人員去問過管子工的老闆,他認出了那件工具,並且在管子工家裡找到了另外半截蠟燭。」

  「因此,」吉姆·巴爾內特插嘴道,「這件事可以確定了吧?」

  「可以,但是另一件事卻又對此予以否定,它同樣確鑿無疑,真叫人困惑不解。調查證明,那個管子工當晚乘坐六點鐘開往布魯塞爾的快車走了,並於半夜到達那裡,因此,在事故發生前三個小時,他就不在巴黎了。」

  「真見鬼!那個管子工回來了嗎?」

  「沒有。聽說他在安特衛普胡亂花了通錢,以後就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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