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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到他們在城市與弗爾米尼村之間的一塊草場上降落為止,用了不過一個半鐘頭。堂路易找人打聽情況。有好些輛汽車朝弗爾米尼開去了。其中有一輛小利穆齊納,由一位先生駕駛,開進了一條岔道。

  這條岔道通往朗熱諾老爹古堡後面那片樹林。堂路易如此自信,跟達瓦納道別之後,又幫他推動飛機起飛。他不需要飛機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最後的決鬥開始了。他循著土路上的輪印,跑上了岔道。讓他覺得意外的是,這條路並未靠近倉庫後面那堵圍牆,幾個星期前他曾從那圍牆頂上跳下來。

  堂路易穿過樹林,來到一塊開闊的荒地。道路在這裡轉了個彎,通向莊園,最後在一道有兩扇門板的舊門前終止。那門板上安著鐵板鐵棍加固。

  小利穆齊納開進去了。

  「無論如何,我得從那裡進去。」堂路易尋思,「而且得馬上。免得浪費時間,去找缺口或者靠牆的樹。」

  這一段的圍牆有四米高。

  堂路易進去了。這是怎麼回事?憑藉了什麼神奇的力量?他進去以後,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順利。反正他是拿著達瓦納借給他的刀,插在石縫裡,一步一步攀著那粗糙不平的牆面爬過圍牆的。

  到了裡面,他找到了輪印。汽車朝左邊,朝花園他不瞭解的部分開去了。

  那部分更凹凸不平,堆著一個個小山包,以及坍塌的建築物。那些廢墟上面覆蓋著大片大片常春藤。整個花園都是那樣蕪雜,但這部分卻更是蠻荒。儘管在蕁麻和荊棘叢中,在開著大朵大朵野花的茂密的植物叢中,在纈草、毒魚草、毒芹、洋地黃、當歸叢中,生長著一排排月桂和黃楊。突然,在一條林蔭小道拐彎處,堂路易發現那輛小利穆齊納停在,或不如說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車門開著,裡面亂糟糟的,地毯垂在踏板上,一塊玻璃打碎了,一隻坐墊挪了位置,一切都表明,弗洛朗斯與那個兇手搏鬥過。那傢伙大概趁年輕姑娘昏睡沒醒時拿繩子綁住她,到了這兒以後,那傢伙要把她拖出汽車,弗洛朗斯就死死摳住摳得上手的東西不放。

  堂路易的假設立即得到了驗證。他順著極窄的小徑往小山包上走。小徑兩邊為野草所侵佔。他發現路邊野草一路上都有擦過的痕跡。

  「啊!混蛋!」他想,「那混蛋!他把她一路拖過去!」他如果光受本能的驅使,這時就會沖上去救弗洛朗斯。可是他內心深處明白自己該幹什麼,該避開什麼,便沒有採取這種魯莽舉動。因為稍有風吹草動,那只野獸就會殺死獵物。為了防止發生這種可怕事情,堂路易應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擊就要讓他不能動彈。

  於是他克制住自己,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往山包上走。小徑在一堆堆石頭和殘磚斷瓦以及一叢叢灌木之間穿過。灌木叢中生長著一株株高大的櫟樹和山毛櫸。顯然,這就是昔日封建城堡的遺址。現在的莊園就借用了古堡這個名字。也就是選在這裡,靠近山頂的地方,那殺人兇手安了一個藏身之窟。

  兇手的蹤跡還沒斷,因為草還是往一邊倒的。堂路易甚至在地上,在一叢草上看到了一個耀眼的東西。是一枚戒指,一枚小小的,式樣很簡單的戒指,就一個小金箍,嵌著兩顆小珍珠,他常見弗洛朗斯戴在指頭上,有一個情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根草莖,在戒指圈裡來回穿了三下,就像一條緞帶來回纏著似的。「信號很明顯。」佩雷納尋思,「很可能那兇手在這兒歇憩。弗洛朗斯雖被綁著,指頭卻還能動,便留下這東西,表明她是從這兒走的。」

  因此這表明那年輕姑娘還懷著希望。還在盼著救援。堂路易想到,她這最後的呼喚,也許是向他發的,心裡就覺得熱乎乎的。走上去五十步,那兇手又歇了一憩。這個細節表明那兇手奇怪地感到精疲力竭了。這裡又有一個信號。那可憐的手摘了一朵花,一朵西洋紅,把花瓣撕碎了。接著是泥土上的五個指頭印,又有用石頭在地上劃的一個×。這樣,他就可以循著記號,一站一站地跟上來了。

  最後一站臨近了。山路變得更陡了。崩落的石頭排列成經常變動的障礙。

  右邊,是兩座哥特式的尖頂連拱廊,在藍色的天空勾勒出清晰的側影。這是一座小教堂的殘餘部分。左邊,是一堵牆,帶著壁爐台。

  又往上走了二十步,堂路易收住腳,聽到了什麼聲響。他側耳諦聽。果然不錯,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那是一陣笑聲。可那是多麼可怕的笑聲啊!一種尖厲刺耳的、不懷好意的笑聲,仿佛是魔鬼發出來的。不如說,這是女人的笑聲,女瘋子的笑聲……然後是一陣靜寂。接著又傳來一種聲音,用工具拍土的聲音。接著又是靜寂……

  堂路易估計,聲音是從百米外傳來的。

  小徑盡頭,是在泥土坡上開出的三級臺階。上面,是一大塊平臺,同樣堆滿了殘磚斷瓦。平臺正面與中間,聳立著一排圍成半圓形的高大的月桂樹。

  草地上幾行被踐踏過的痕跡,向月桂樹延伸過去。

  那一排月桂樹密密匝匝,從外形看是無法進入的。堂路易相當驚訝,但還是往前走,發現這排樹中間原先是有一道溝槽的,現在枝椏長攏了。

  他很容易就把枝椏分開了。那兇手也是這樣進去的。照種種跡象看來,兇手現在跑到了終點,離他不遠,正在幹罪惡勾當。確實,一聲冷笑劃破了空氣,離堂路易這麼近,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覺得那兇手仿佛在預先嘲笑他的干預。他又想起那封用紅墨水寫的恐嚇信:

  『亞森·羅平,你還來得及。趕緊退出戰鬥。否則,等待你的也是死路一條。當你以為達到了目的,當你伸出手要抓我,當你高呼勝利的時候,深淵就在你腳下打開了。
你的死亡地點已經選好了。陷阱準備好了。當心,亞森·羅平!』

  這封信全文在他腦海裡過了一遍。裡面充滿殺機,十分可怖。堂路易不禁打了個寒顫。

  可是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因為恐懼而打退堂鼓呢?他兩手抓住兩邊的枝椏,身子悄悄地分出一條路來。走到最後一叢枝葉前,他停住腳步,撥開眼前幾片樹葉。

  他看見了。

  他首先看見的,是弗洛朗斯。此刻她獨自一人,被五花大綁,躺在前面三十米外的地上。他立即意識到她還活著,感到萬分欣喜。他及時趕到了。

  弗洛朗斯沒有死。弗洛朗斯不會死了。這是個絕對的事實,誰也不可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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