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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堂路易回到自己的臥室,吞下兩三個麵包,喝了不少水,然後說道:「老夥計,真是要不小的勇氣哩。真的!當你腦子裡一片模糊,念頭打著轉轉的時候——我可不是編出來的——你這時想的,就是快點死算了。尤其是缺少空氣。呼吸憋悶得很。然而我還是掏,正像你所見的,我在迷迷糊糊之中,還在掏呀掏呀,好像做噩夢似的。喏,你瞧,我的指頭都掏爛了,血糊糊的。只不過,我想著爆炸的事兒,就一切都顧不上了。我要通知你們,所以我還是掏呀掏呀。多麼艱難的活兒!終於,我覺得前面空了。我的手伸了出去,胳臂也出去了。可是這是在哪兒呢?真是萬幸,正好在電話室上頭,我立即清醒了,手在牆上摸索,觸到了電話線。可是,摸到電話機可不容易,就跟馴馬一樣,費了半個小時才成。我的胳臂夠不著,用了一根細繩子,打了個活結才把話筒釣起來,送到嘴邊。其實至少離嘴巴有三十釐米。我要大聲叫喊,對方才聽得見。於是我聲嘶力竭地叫!頭一陣陣發暈!到後來,細繩子繃斷了……再後來……後來,我力氣耗盡了……再說,你們反正得到通知了。該你們自己想法對付了。」

  他抬頭望著馬澤魯,問道:「爆炸發生了,對不對?」

  似乎他相信回答只能是肯定的。

  「對,老闆。」

  「三點整?」

  「對。」

  「想必德斯馬利翁先生讓大家都撤出來了,對吧?」

  「對。」

  「在最後一刻?」

  「在最後一刻。」

  堂路易笑著說:「我早料到他會抵觸的,不到最後一刻不會認輸。你在那裡熬了一刻鐘,可憐的馬澤魯,心裡一定極為緊張吧?因為,你肯定是一聽到我的報警就認定我有道理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吃,似乎每吃下一口,就恢復了一分活力。

  「餓肚子真叫人難受,讓你變得糊裡糊塗!我以後非得適應餓肚子不可。」

  「無論如何,老闆,您看上去不像餓了差不多四十八個鐘頭的人。」

  「呵!多虧我這副皮囊不錯,還有些油水墊底。再過半小時,我就完全恢復了。我趁這段時間洗個澡,刮刮臉。」梳洗完畢,他又坐到桌前,吃了一些馬澤魯為他弄的雞蛋和冷肉,然後,站起身,說:「現在,上路吧!」

  「但是老闆,用不著這麼急。睡幾個鐘頭再走。總監會等您的。」

  「你瘋了!瑪麗-安娜·弗維爾怎麼辦?」

  「弗維爾太太?」

  「對呀。你以為我會把她和索弗朗扔在監獄裡不管?一秒鐘也不能耽誤了,老夥計。」

  馬澤魯一邊尋思:老闆的腦子大概還沒有完全清醒,以為像魔術師那樣,揮一下棍子,就能把瑪麗-安娜和索弗朗解救出獄!還不行哩!他走得遠了點!一邊把堂路易·佩雷納領到總監的汽車上。此刻的佩雷納煥然一新,精神飽滿,步履矯健,氣色鮮朗,仿佛才從床上下來似的。

  「總監先生接了我的電話警報,先是猶豫不決,到決定性的時刻,才聽信了我的話,對我的自尊心,這真是個安慰。」他對馬澤魯說,「那些先生一見到我,惟恐避之不及,難道非要叫我拖住他們不可?!『當心,諸位先生,有人從地獄打來電話,當心!三點鐘,發生爆炸。——不會的!——會!

  ——你怎麼知道?——因為我知道。——證據呢?——證據?我說出來就是證據。——啊!既然你說了……』於是,三點差五分,他們撤走了。啊!我要是不謙虛……!」

  他們來到絮謝大道。那裡擠滿了人,密密匝匝,汽車開不過去,他們只好下車。警察攔了一道繩子,不讓圍觀者接近公館。馬澤魯跨過繩子,帶領堂路易來到對面坡上。

  「老闆,您在這裡等著。我去報告總監。」

  清晨慘淡的天空上,仍然拖曳著一團團烏雲。對面,晨光熹微之中,堂路易看見了爆炸造成的破壞,比他想像的要小得多。公館沒有坍塌。只有幾間房子的天花板塌落了,從洞開的窗眼裡看得見尚連著的殘餘部分。甚至弗維爾工程師的小房子似乎也沒遭多大破壞。而且,總監先生撤離時有意讓電燈亮著,現在這些燈也沒熄,真是怪事。花園裡或者大道上堆著一些家具,周圍各有士兵和警察看守。

  「老闆,跟我來。」馬澤魯走回堂路易身邊對他說,並把他帶進工程師的工作室。

  有一部分地板炸壞了。左邊的外牆,候見室那邊的,被炸裂了。兩個工人正用從附近的工地拖來的樑柱支撐天花板。不管怎麼說,爆炸並沒有造成破壞者預計的後果。

  德斯馬利翁先生在裡面。昨夜守在這房裡的人也都在裡面。另外檢察院和警察總署又來了幾位要人。只有韋貝副局長剛剛離開,他不願與冤家對頭見面。

  堂路易的出現引起一陣激動。總監立即迎上前來,對他說:「先生,我們深深地感謝你。你的洞察力,怎麼讚譽也不過分。你救了我們的命。我和這些先生都要這麼說,一點也不含糊。對我來說,這是第二次了。」

  「總監先生,您要謝我,有一個辦法十分簡單。這就是允許我把任務完成。」

  「完成任務?」

  「對,總監先生。昨夜我的行動才是個開頭。瑪麗-安娜·弗維爾和加斯通·索弗朗獲釋,才算完成。」

  德斯馬利翁先生微笑道:「哦!哦!」

  「總監先生,這要求是不是有點過分?」

  「要求總是可以提的。只是要求還得合理。這兩個人有不有罪,可不是我一句話就可以定的。」

  「當然不是由您定的。可是我如果證明他們是無辜的,您保不保護他們,就取決於您了。」

  「對,只要你的證明是無可辯駁的。」

  「是無可辯駁的……」

  不管怎樣,比起前幾次,堂路易的自信給德斯馬利翁先生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說:「我們初步作了調查。調查結果也許對你有所幫助。我們確知炸彈安放在候見廳門口,很可能放在地板下面。」

  「不必講了,總監先生。這都是些次要的細節。現在,最要緊的,是讓您瞭解全部真相,而且,不單單是通過話語。」總監走近堂路易。官員和警察們都圍住他,急不可待地注意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儘管抓了那兩個人,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離案情真相大白還是那麼遙遠,那麼模糊。難道這一下就會真相大白了?

  這時刻十分莊嚴,大家都屏息靜氣,等待堂路易說出真相。他對爆炸所作的預報,使大家認為他每言必中。這些多虧他才倖免於難的人,對他所作的斷言,哪怕看上去最不像真的,也都幾乎當作事實來接受。

  堂路易說:「總監先生,昨夜,您等那神秘的第四封信,可是白等了。然而一個神奇的巧合,會使我們得以目睹信是怎麼送來的。到時候,您就會知道,送信的人,正是製造那幾起謀殺案的人,……而且您還會知道:他究竟是誰。」

  他又對馬澤魯說:「隊長,請盡可能把亮光遮住。百葉窗炸掉了,把窗簾拉上,用門板堵上。總監先生,這電燈是偶然開著的吧?」

  「是偶然開的。把它熄掉吧。」

  「等一等……先生們,你們中哪位有電筒?或者……不,沒用。有這個就行了。」

  一個枝形大燭臺上有一支蠟燭。他取下來,點燃。然後關了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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