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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他聲音很低,馬澤魯勉強聽清楚。堵在心頭的話說出來後,這個如此有精力,如此有自製力的人,仿佛一下給悲觀失望擊倒了。「好啦,老闆,」

  馬澤魯站起來,說,「這都是裝出來的……女人慣會耍的花招……我知道……

  女人都會來這一套……馬澤魯夫人……上帝呵,是的,您不在國內的時候,我結了婚。唉!馬澤魯夫人不像她應該的那樣賢惠,我吃了不少苦……馬澤魯夫人……不過,老闆,我會說給您聽的,告訴您馬澤魯夫人是如何給我補償的。」

  他輕輕地把堂路易拉到汽車上,讓他坐在後座。「老闆,休息一下……

  夜裡不太冷,披蓋的東西也有……明早,碰到頭一個農民,我就請他去附近城裡找我們需要的東西……還有吃的。我都餓死了。事情會好好解決的……

  對女人好辦得很……只要把她們攆走就行了……除非她們先下手為強……馬澤魯夫人就……」

  堂路易大概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馬澤魯夫人後來怎麼樣了。最猛烈的發作過後,必然引來深沉的睡眠。他幾乎立即就睡著了。第二天,他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早上七點,馬澤魯就叫了一個騎自行車去沙特爾的人幫著辦事。

  到九點鐘,汽車又發動了。

  堂路易恢復了冷靜。他對馬澤魯說:「昨夜我說了許多傻話。我並不後悔。不,我有義務盡一切努力救出弗維爾夫人,抓住真正的罪犯。只是,這任務只應該由我一個人去完成。我跟你發誓,我決不會不盡責任的。今晚,我就要叫弗洛朗斯·勒瓦瑟在拘留所過夜。」

  「老闆,我幫您。」馬澤魯說,聲音有點異樣。「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你要是碰了她的一根頭髮,我就打斷你的骨頭。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闆。」

  「因此,你給我安靜待著就是。」

  他的火氣慢慢又上來了,把車開得飛快。馬澤魯覺得,他仿佛是在跟自己過不去。汽車火流星似的駛過沙特爾、朗布耶、什弗勒茲、凡爾賽。

  接著是聖克盧、布洛涅樹林……

  到了協和廣場,汽車往王家花園開。馬澤魯問了一句:「老闆,您不回家看看?」

  「不。先忙最緊迫的事:讓人告訴瑪麗-安娜·弗維爾,罪犯查出來了,讓她丟掉那輕生的念頭……」

  「怎麼做呢?……」

  「怎麼做?我去見警察總監。」

  「德斯馬利翁先生不在,要下午才回來。」

  「那我就去見預審法官。」

  「他中午才去法院。現在才十一點。」

  「到那兒再說吧。」

  馬澤魯沒有說錯。法院裡一個人也沒有。

  堂路易在附近吃了午飯。馬澤魯去保安局跑了一趟,回來找到他,領他去法院。他的激動、少見的不安沒有逃過馬澤魯的眼睛。他問道:「老闆,您打定主意啦?」

  「打定了。吃午飯時,我看了報紙。瑪麗-安娜·弗維爾第二次自殺被送到醫院後,又試圖撞牆自殺。醫院裡沒法,只得給她穿上緊身衣,不讓她動。可她又絕食。我有義務救她。」

  「怎麼救?」

  「抓獲真正的罪犯。我要報告預審法官。而且,今晚,我要把弗洛朗斯·勒瓦瑟交給你們,不論是死的還是活的。」

  「索弗朗呢?」

  「索弗朗!晚不了多久的。不過……」

  「不過……?」

  「不過,我要親手宰了他,這個土匪!」

  「老闆!」

  「別煩我了!」

  附近有些記者,是來打聽案情的,認出堂路易來了。他對他們說:「諸位,你們可以宣佈,從今天起,我要為瑪麗-安娜·弗維爾辯護,要全力洗清她的罪名,保護她的利益。」記者們一片譁然。難道使弗維爾夫人被捕的不正是他?收集她一大堆無可否認的罪證的不也是他?

  「那些罪證,」他說,「我會把它們一個一個否定。瑪麗-安娜·弗維爾是奸徒的替死鬼,犧牲品,他們設下最卑鄙的詭計陷害她。我就要把那些奸徒交給司法當局。」

  「可是牙印呢?齒痕呢?」

  「巧合!前所未見的巧合。不過今日看來,它們是弗維爾夫人無罪的最有力的證明。我只指出一點,瑪麗-安娜·弗維爾既然有那麼狡猾,謀殺了那麼多人,也會同樣狡猾,決不會在蘋果上留下自己的齒痕。」

  「可是……」

  「她是無辜的!我要告訴預審法官,她是無辜的!得通知她,讓她知道外面有人正在努力救她。得馬上讓她生出希望。不然,這不幸的女人會自殺。

  她要是死了,所有指控過這個無辜女人有罪的人都會難過。必須……」

  這時,他停住話,雙眼盯住一個稍站得遠一點,一邊聽一邊作記錄的記者。

  他悄悄對馬澤魯說:「你可以去打聽那傢伙的名字嗎?我不知在哪個鬼地方見過他。」

  這時,一個接待員打開了預審法官辦公室的門。預審法官見了佩雷納的名片後,想請他立即進去談談。

  他往前走,正要走進預審法官的辦公室時,猛地轉過身來,對跟著走的馬澤魯狂怒地吼道:「是他!是索弗朗!那傢伙化了裝。抓住他!他剛跑了。快追!」他立即沖出去,馬澤魯、幾個衛兵和一群記者都跟著他跑。他跑得飛快,不久就與後面的人拉開了距離,三分鐘後,已聽不到後面的腳步聲了。他沖下地道的階梯,穿過地下道。那兒有兩個行人。證實說,他們碰見一個行色匆匆的人。

  可是這條路追錯了。等他意識到這點,轉過頭來尋找,時間已經耽誤了。

  他只打聽到索弗朗是從法院大道跑的,在大鐘沿河馬路與一個金髮女子會合,那女人十分漂亮,顯然是弗洛朗斯·勒瓦瑟……兩人一起上了從聖米歇爾廣場開往聖拉紮爾火車站的公共汽車。

  堂路易走回一條僻靜的小街。他的汽車停在那兒,請一個小傢伙照看。

  他發動汽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聖拉紮爾火車站。在公共汽車售票亭,他打聽了新線索,又開上車去追,結果也沒找著,一來一去耽誤了一個多鐘頭。

  他回到火車站,最後才打聽到確切消息:弗洛朗斯一個人上了去波旁宮廣場的公共汽車。這樣看來,那姑娘大概出人意料,回到公館了。

  想到還會見到她,他就怒火直冒。他一邊沿著王家大街往前開,穿過協和廣場,一邊咕咕噥噥地說著報復和威脅的話。他急於實施報復。他把弗洛朗斯罵了個狗血淋頭,想出些話來侮辱她。那可惡的女人,傷害她,作踐她,成了他的一種心理需要,一種辛酸的痛苦的需要。

  到了波旁宮廣場,他嘎吱一聲停住車,受過訓練的眼睛立即看出有五六個人在廣場上值班,那種職業的氣派一看即知。馬澤魯一見到他,立即一個轉身,溜到大門口躲起來。他叫道:「馬澤魯!」

  馬澤魯聽見點名,顯得十分意外,走過來說:「到,老闆!」

  他的表情顯得那樣局促不安,堂路易覺得自己的擔心越來越得到了證實。

  「你帶著這幫人在我公館門口轉來轉去,不是沖我來的吧?」

  「是這麼個打算,老闆!」馬澤魯尷尬地說,「您很清楚,您受歡迎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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