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雙面笑佳人 | 上頁 下頁
一五


  他在侯爵身邊坐下來,又一字一句地強調說:「先生,有好幾方面的人,已經為了調查您的過去,分別開展了活動,我就瞭解其中四方面的活動。第一是我這方面的活動。我先在伏爾太沿河街租了夾層住下,然後來到這裡買下城堡,以免它落入別人之手,因為我希望主宰調查工作。第二是金髮克拉拉的活動。她原先是那個著名盜匪大個子保爾的情婦。她有天夜裡潛入您巴黎寓所的書房,抽出寫字臺的暗屜,在那堆相片中找什麼東西。」

  拉烏爾停了一下。他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望年輕姑娘一眼,而是朝侯爵傾側身子,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直視侯爵的眼睛,趁侯爵沮喪的時機,又低聲說:「我們來說第三方面,行嗎?……肯定這是最危險的……我們來談瓦爾泰克斯。」

  侯爵嚇了一跳。

  「您說什麼?瓦爾泰克斯?」

  「對,瓦爾泰克斯,伊麗莎白·奧爾南的侄兒或是堂弟,反正是親戚。」

  「荒謬!不可能!」德·埃勒蒙抗議道,「您說瓦爾泰克斯是賭棍,放蕩傢伙,品行不好,這我同意。可他算是危險人物嗎?好吧,您說吧。」

  拉烏爾還是面向侯爵,說下去:「瓦爾泰克斯還有一個名字,先生。確切地說是一個綽號。他這個綽號在黑社會是盡人皆知。」

  「黑社會?」

  「瓦爾泰克斯是警方通緝的罪犯。」

  「不可能!」

  「瓦爾泰克斯就是大個子保爾!」

  侯爵受到極大的震驚,憤怒得透不過氣來:「大個子保爾!那盜匪頭子?……算了吧,這叫人無法相信……瓦爾泰克斯不是大個子保爾……您憑什麼斷定……?不,不,瓦爾泰克斯不是大個子保爾!」

  「瓦爾泰克斯不是別人,就是大個子保爾!」

  拉烏爾毫不退讓地說,「就是我剛才跟您說的那一夜,我知道大個子保爾帶了同夥,守在碼頭上,監視他過去的女友。當克拉拉從您家裡出來時,他打算將她劫持……我當時在場。我與他打了起來,看清了他的面目,認出他就是瓦爾泰克斯。他在您周圍活動,我都監視他一個月了。這是第三方面!

  我們來說第四方面:警方……警方從官方的角度已經放棄了調查,可是那個固執的報復心重的偵探個人還在繼續進行調查,我指的是從前在這裡作調查時,檢察院那個不起眼的助手,就是戈熱萊探長。」拉烏爾兩次壯起膽子往年輕姑娘那邊瞟了一眼。昂托尼娜坐在背光的地方,他看不大清楚。不過他覺察得出,他這番話與她扮演的角色,她的神秘角色大有關聯,讓她感到多麼驚慌,多麼惶恐!

  拉烏爾這番話似乎讓侯爵徹底慌了神,他點頭說:「我記起了這個戈熱萊,儘管他沒問過我。我認為他並不知道我與伊麗莎白·奧爾南有私情。」

  「他不知道。」拉烏爾肯定道,「可是,他也看到了拍賣的廣告,就來了。」

  「您確信如此?」

  「我在廢墟碰見了他。」

  「那麼,他參加了拍賣會?」

  「他沒參加。」

  「怎麼!」

  「他沒離開廢墟。」

  「那是怎麼回事?」

  「是的,我更願意讓他留在那兒。我給他嘴上堵了一團布,眼睛上蒙了一塊布,手上腳上綁了繩子。」

  侯爵身子一震。

  「這種行為,完全與我無關!」

  拉烏爾微微一笑:「先生,沒您的事。責任由我獨自承擔。我告訴您,純粹是因為尊敬您。

  我覺得這樣做對我們大家的安全,對事情的進展都有益,就義不容辭地做了。」

  於是讓·德·埃勒蒙明白,他這位合作者要把他拖向何方,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跟去的,可是形勢和這位對話者的意志又迫使他不能不跟著走。有什麼辦法逃避呢?

  拉烏爾又說:「先生,形勢就是如此。很嚴重。至少,有可能變很嚴重。尤其是瓦爾泰克斯方面。所以我不得不從現在起就來干預。大個子保爾從前的女友受到他的威脅,而且據我所知,他也決定對您下手。因此,我準備進攻,明晚讓警方把他逮捕。那以後會發生什麼事?警方會查明大個子保爾和瓦爾泰克斯的身份?他會不會說出您和伊麗莎白·奧爾南的私情,在事情過去十五年以後,又把您扯進那樁疑案?這一切,都是未知數。這也是我想知道那些情況的原因……」

  拉烏爾等著。但是,這一次,侯爵沒有猶豫多久。他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說不出來。」

  拉烏爾站起來。

  「好吧。我自己去查清楚。不過要不少時間。而且如人們所說,會有麻煩,可能還要吃些苦頭。您就存心讓我這樣。先生,您什麼時候離開這兒?」

  「明天,坐汽車,早上八點。」

  「好。我估計戈熱萊掙脫束縛,也只能坐明早十點維希那班火車了。因此,眼下用不著擔心什麼,只要您交待看守城堡的女人,不要把您和小姐的情況告訴戈熱萊就是了。您會留在巴黎嗎?」

  「只待一夜。然後去外地過三個星期。」

  「三個星期?那我們二十五天以後見一次面,好嗎?七月三日,星期三,下午四點,在城堡前面,平臺一張長椅上,合適嗎?」

  「行。」德·埃勒蒙說,「在這段時間我好好想一想。」

  「想什麼?」

  「您說出的情況,還有您提出的建議。」

  拉烏爾笑起來:「先生,那太晚了。」

  「太晚了?」

  「天呐!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處理德·埃勒蒙的事。二十五天,事情早解決了。」

  「什麼事情解決了?」

  「讓·德·埃勒蒙的事情。七月三日,下午四點,我會把那場慘劇的真相,以及使那案子變得錯綜複雜的所有謎團的謎底都告訴您。我也會把您外公的遺產交給您……這將使得小姐可以保留這座城堡,並在裡面居住。她似乎十分喜歡這座城堡,只要願意,把我剛才簽署的支票退還我就行了。」

  「那麼……那麼……」德·埃勒蒙十分感動,語無倫次地說,「您認為真能做到這點?」

  「只有一個障礙能阻止我。」

  「什麼障礙?」

  「我不在人世。」

  拉烏爾抓起帽子,向昂托尼娜和侯爵深施一禮,再沒多說一 句話,轉身就走了出來。他上身有些搖擺。大概,他對自己比較滿意的時候,身子是有些擺的。

  他的腳步聲在前廳響起。不久,塔樓門砰然關上了。只到這時,侯爵才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仍若有所思地囁嚅道:「不行……不行……心裡話,不能對隨便什麼人說的……當然,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告訴他,但我確實沒有與那人合作。」他見昂托尼娜不開口,就問:「你跟我看法一樣,對嗎?」

  她有些尷尬地回答:「我不知道,教父……我沒什麼看法……」

  「怎麼?一個冒險家,一個用假名的傢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來管我的事兒……不把警察放在眼裡……卻毫無顧忌,要把大個子保爾交給它。」

  他停止數落拉烏爾的行為,思索了一兩分鐘,下結論說:「終究還是個厲害角色。有可能幹成的……一個不尋常的人……」

  「不尋常的人。」年輕姑娘小聲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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