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雙面笑佳人 | 上頁 下頁


  是的,災禍是突然降臨的。那曼妙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在四圍有遮欄的環境裡歌唱的女人、那活潑潑的雕像在廢墟的基座上搖晃了幾下,就頹然倒下去,沒有一聲叫喊,沒有一個驚恐的動作,也沒有自衛或絕望的行動。大家立刻就確信,既沒有發生什麼搏鬥,也不會有什麼彌留的情景,等大家趕過去,一定會發現她是一下就斷了氣的。

  果然,等大家爬上那高處的平臺,發現伊麗莎白躺在地上,面色死灰,了無生氣……她是腦充血,還是心臟病發作?都不是。她袒露的肩頭和胸部有幾處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大家立即看到了她身上流淌的鮮血,同時,也注意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事情。有個人驚恐地失聲叫了出來:「她那幾串項鍊不見了!」

  圍繞她的死亡立即開展了調查。當時,這場調查也曾著實牽動了公眾的心。不過,現在要回憶那些細節,大家也許會覺得枯燥乏味。再說,這場調查也是毫無結果,不久就草草收場了。負責調查的法官和警察一開始就碰了一鼻子灰。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他們都覺得查不出名堂,只知這是一起兇殺案,一樁搶劫罪。僅此而已。

  無可爭議,這確實是一起兇殺案。誠然,沒有發現兇器、彈頭,也沒有抓到兇手。但沒有一人想到要否認這是兇殺案。四十二個目擊者當中,有五人肯定地說看到什麼地方發出一道光。可是發光的方向和地點,五個人卻說法不一。另外三十七人什麼也沒見到。同時,有三人聲稱聽到了沉悶的槍響,其他三十九人卻什麼也沒聽到。

  不管怎樣,大家毫不懷疑這是一起兇殺案,因為傷口擺在那兒。這是一道可怕的傷口。一顆罪惡的子彈,從左邊肩頭射進去,從脖子下部穿出來。

  是子彈嗎?如果是子彈,那麼射擊者一定藏在比歌唱家高的地方,而且子彈射進肌體,一定大肆破壞了肌體內部,然而情況並非這樣。

  似乎還不如說,這殷殷流血的傷口,是被什麼鈍器造成的,比如錘子或者棍棒。可是使錘子或棍棒殺人的是誰呢?而且,大家怎麼沒有看見呢?

  另一方面,那些項鍊到哪兒去了呢?如果這是殺人搶劫罪,那麼,這兩樁罪行的作案人究竟是誰呢?在歌唱家倒下,屍體躺在地上的時候,幾個在城堡最高一層窗口觀看的僕人,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和那個土台;再說,花園裡如果有一個人來來去去走動,在灌木叢中逃竄,沒命地奔跑,這些人無疑可以看見他……還有,土台背後,廢墟下面,是懸崖絕壁,從那裡是無法上下的……那麼,兇手是出於什麼奇跡,竟然逃脫了呢?

  莫非他是躲在常春藤下面,抑或藏在哪個洞穴裡?警方搜索了兩個星期,並從巴黎請來一位年輕警察來幫忙。這人名叫戈熱萊,雄心勃勃,頑強執著,破過好些大案要案。可是他來了也是白搭。搜索毫無結果。於是案子被掛起來了。這使得戈熱萊十分不快,因為他原先打算一查到底,決不半途而廢的。德·儒韋爾夫婦被這個慘案嚇壞了,離開了沃爾尼,宣佈永不回來,並將城堡連同家具,原封不動地發賣。六個月以後,有人買下了城堡。買主是誰,公眾不得而知。是公證人奧迪加先生秘密談成的交易。

  所有的僕人、雇農、園丁,統統被打發走了。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攜帶妻子搬進了大門上方的塔樓。他叫勒巴東,原來是個警察,退休後沒事幹,就接受了這個差使。這可是要靠得住的人才能擔任的職務。

  村裡的人試圖從他嘴裡套出點什麼,卻是枉然。他們的好奇心受了挫折。

  他一絲不苟地執行警衛的任務。大家最多注意到,有一位先生來過幾次,也許是每年一次,每次來的季節都不同,都是晚上坐汽車來,在城堡過一夜,次日在溶溶夜色中離去。也許,這就是城堡的主人,來和勒巴東商量事兒的。

  可是這都是揣測,不能肯定。這方面的情況,大家也就知道這麼多。

  十一年後,勒巴東警察死了。

  留下他妻子一個人住在大門上的塔樓裡。她與丈夫一樣言語不多。城堡裡發生的事兒,一句也不在外面說。不過,城堡裡真發生過什麼事兒嗎?

  又過去了四年。

  

  §二 金髮克拉拉

  聖拉紮爾火車站。在禁止閒人進入月臺的柵門和候車大廳的出入口之間,旅客們潮水一般,分成出發和到達的兩股人流,急速地朝著出口與進站通道湧去。一些圓形指示牌,配著一動不動的指針,指示著火車的目的地。

  一些職員在檢票打孔。有兩個男人,一副散步者的悠閒神氣,在人群之中信步走著,似乎與這熙熙攘攘的人流無關,他們操心的事,完全不是在人流中擁來擠去,進站或者出站。其中一個是胖子,強壯,面相兇惡、殘忍。另一個則單瘦,文弱。兩人都戴著圓頂禮帽,唇上蓄著鬍子。他們走到一個出口站住了。那裡守著四個職員,指示牌上卻沒有指示任何目的地。那個瘦男人趨向前,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十五點四十七的火車什麼時候到?」

  職員用譏諷的語氣回答道:「十五點四十七。」

  那胖男人聳聳肩,似乎為同伴說的蠢話感到遺憾。接著他問道:「是利齊約來的火車,對吧?」

  「不錯,是三六八次火車。」職員回答,「十分鐘後到站。」

  「不會晚點吧?」

  「不會。」

  兩人走開了,靠在一根柱子上。

  過了三分鐘、四分鐘、五分鐘。

  「真叫人心煩。」那胖子說,「警察總署派來的人,我沒見到。」

  「您真需要他?」

  「當然!他要是不把逮捕證送來,你怎樣對付那位女旅客?」

  「也許他在找我們呢?說不定他不認識我們?」

  「笨蛋!他當然不認識你,弗拉芒……可是我,戈熱萊,戈熱萊探長,自從沃爾尼城堡慘案發生以來,一直在進行調查工作的戈熱萊,他會不認識!」

  那個叫弗拉芒的人生氣了,暗暗諷刺說:「沃爾尼城堡慘案,老八輩子的事了,都十五年了!」

  「那聖奧諾萊街的盜竊案呢?還有我設圈套逮住大個子保爾那個案子,都是十字軍東征時的事嗎?才過去兩個月哩!」

  「您逮住了他……您逮住了他……可他照樣到處跑,那大個子保爾……」

  「可我的計策還是妙吧。那樣妙,使得人家還是要請我出馬。喏,來看看署裡的任務令是不是特別指定我的?」

  他從皮夾裡抽出一張紙,展開,和瘦子一起念道:

  警察總署
  任務令(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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