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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九 死囚牢

  如果門是朝外面開,敵人也很容易被發現的話,那麼她的估計是正確的。

  因此,韋蘿妮克察看門板。忽然,她發現這個門不合常規,它下邊有一個粗大堅固的門閂。可不可以把它利用起來呢?她來不及考慮這種打算的利與弊,便已經聽到鑰匙的聲音,並且緊接著就是開鎖的聲音。

  即將出現的清清楚楚的場面,使韋蘿妮克心慌意亂。面對入侵者的突然出現,她會驚慌失措,她可能瞄不准,打不中。那麼他們就會把門再關上,毫不遲疑地跑到弗朗索瓦的房裡去。這一想法使她發瘋,趕忙無意識地把下邊的門閂閂上,同時又把小窗口的鐵護板關上。這樣一來,外邊既進不來,也看不見了。但是她立刻又明白了這一舉動有多荒唐,這根本不能阻止敵人的威脅。斯特凡一下跳到她跟前,說:「我的天哪!您這是幹什麼?他們知道我是不能動的,那麼他們就會知道不只我一個人在這裡。」

  「對呀,」她試圖為自己辯白,「他們就會來砸門,那麼我們就有了充分的時間。」

  「充分的時間幹什麼?」

  「逃跑。」

  「怎麼逃?」

  「弗朗索瓦會叫我們……弗朗索瓦……」

  她話還沒說完,他們就聽到腳步聲迅速地朝走廊遠處走去。毫無疑問,敵人不管斯特凡,他們認為他是不可能逃跑的,於是到上面去了。

  他們猜想,這兩個朋友之間有了默契,這孩子現在在斯特凡這裡,所以把門堵住了?

  韋蘿妮克這麼做,會使得事情朝著她更加擔心的方面發展:弗朗索瓦正當準備逃走的時候被抓住。

  她嚇得發呆。

  「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呢?」她輕輕地說,「在上面等著不是省事得多!我們兩人一道來救您會更保險些……」

  在胡思亂想中,閃出一個念頭:她不是因為知道斯特凡愛她,才急著要來救他的嗎?不是那種不體面的好奇心驅使她這麼做的嗎?真是可怕的念頭,她趕緊避開它,說:「不,我應當來,這是命運使然。」

  「別這樣想,」斯特凡說,「一切將會好起來。」

  「太晚了!」她搖搖頭說。

  「為什麼?誰能說弗朗索瓦還沒離開小房子?剛才您自己還估計他已經走了……」

  她沒有回答。她臉色蒼白地抽搐著。由於極度的痛苦,使她產生一種威脅她的不祥的感覺。危險到處存在,災難又要臨頭了,比從前更可怕。

  「死亡包圍著我們,」她說。

  他勉強地笑了笑。

  「您同薩萊克人說的一樣。您同他們一樣害怕……」

  「他們怕是有道理的。而您自己對這一切不也感到恐懼嗎?」她沖到門口,拔掉門閂,想把門打開,可是,面對這扇用鐵板加固的如此厚重的大門,她無能為力。

  斯特凡抓住她的胳膊。

  「等會兒……您聽……有人說話……」

  「是的,」她說,「他們是在上面敲打……在我們上邊……弗朗索瓦的房子……」

  「不,不對,您聽……」

  一陣長時間的靜寂,然後又從厚厚的岩石裡傳出響聲。是從他們下面傳來的。

  「我早晨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斯特凡驚慌地說,「……是我剛才同您說過的那種聲音……噢!我明白了!……」

  「明白了!您說什麼?……」

  這聲音有節奏地不停地響著,後來就停止了。接著是一種不間斷的粗重的聲音,夾雜著刺耳的吱嘎聲和突然的劈啪聲。仿佛有人在開動一部機器,像海上打撈船隻的那種絞盤的聲音。韋蘿妮克傾聽著,驚慌地等待即將發生的事情,從斯特凡的眼神中,揣度事情的徵兆。他站在她面前,凝望著她,就像在危難中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突然,她搖晃了一下,只好用一隻手扶著牆壁。這時,岩洞和整個懸崖都在空中震盪。

  「噢!」她喃喃地說,「是我在發抖嗎?……是我嚇得全身發抖嗎?」

  她使勁地抓著斯特凡的兩手,問他:「回答我……我想知道……」

  他沒有回答。在他滿含淚水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有無限深情的愛和無限的失望。他一心只想著她。

  而且,他有必要解釋眼下發生的事嗎?真相不正在隨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而越來越清楚了嗎?事情很奇怪,它異乎尋常,超出了人們對罪惡的想像程度。韋蘿妮克已開始看到怪事的徵兆,但仍不肯去證實它。

  這塊裝在岩洞中間的正方形的巨大地板,像一個逆轉的翻板活門。它沿著以懸崖邊做接合點的不動的軸向上翻起。向上的時候,毫無知覺,就像揭開一個大蓋子似的,也像岩洞從外到裡的大跳板,坡度很小,人們可以很容易保持平衡……開始,韋蘿妮克以為敵人是要把他們碾死在無情的地板和拱形花崗岩頂中間。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這台像吊橋似的可惡的機器是要把他們推向深淵。它將毫不留情地完成它的使命。結局是命中註定的,無可選擇的。不管他們怎樣拼命抓住岩壁,吊橋終會要豎起來,筆直地豎起來,成為陡峭的岩壁的一部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說。

  他們的手緊握在一起。斯特凡無聲地哭泣著。

  她呻吟著:「毫無辦法了,是嗎?」

  「毫無辦法。」他說。

  「但是,地板邊上有空處。岩洞是圓的,我們可以……」

  「空處太小,如果我們站在地板與岩壁之間,我們可能被壓得粉碎,這些我都考慮好久了。」

  「那怎麼辦呢?」

  「必須等待。」

  「等待什麼?等待誰?」

  「弗朗索瓦。」

  「噢!弗朗索瓦,」他抽泣著說,「可能他也被註定……或許他在尋找我們時,落入陷阱。總而言之,我們見不到他了……他將什麼也不知道。他在死之前還不能見他母親一面……」她緊緊地抓住這個年輕人的手,說:「斯特凡,如果我們中有人能逃出死亡——我但願是您……」

  「那將是您,」他堅定地說,「我甚至感到驚訝,敵人讓您與我一起受刑罰。肯定他們不知道您在這兒。」

  「我也奇怪,」韋蘿妮克說,「……為我預備好另一種刑罰……可我不在乎,反正我再見不著我的兒子了!斯特凡,我把他託付給你,好嗎?我已經知道您為他所做的一切……」地板在繼續緩慢地升高,不均勻地顫動著,有時突然地跳動。坡度越來越陡。再有幾分鐘,他們就不能這樣平靜自在地談話了。斯特凡回答道:「如果我能活下來,我向您發誓,我一定堅決完成任務。我向您發誓,以表懷念……」

  「對我的懷念,」她說,語氣堅決,「為了懷念您認識的……所愛的韋蘿妮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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