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金三角 | 上頁 下頁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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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上校的傷口包紮了一下,使它不再流血,然後每人用一隻手抬著屍體的四肢,而另一隻手捏著鈔票。 帕特裡斯聽見他們急匆匆地穿過了另一個房間,接著就是踏著門廳石板的響聲。 「現在,」上尉心想,「埃薩萊斯或西蒙會去按一個機關的按鈕,這夥東西便完蛋了。」 埃薩萊斯一動不動,西蒙也一動不動。 上尉聽見聲音走遠了,又聽見開門和關門聲,汽車發動,最後離去的聲音。一切都結束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那夥強盜拿著四百萬法郎逃之夭夭了。 接下來是一陣長時間的靜寂,帕特裡斯一直焦慮不安。他想到悲劇還沒有閉幕,他非常害怕再發生意外的事情,他想讓柯拉麗知道他在這裡。 一個新情況阻止了他這樣做,柯拉麗站起身來了。柯拉麗的面部表情不再是害怕和恐怖,可是帕特裡斯突然發現她情緒變得很不好,雙眉緊蹙,嘴唇緊閉,目光不同尋常。他不由得害怕起來。他知道柯拉麗媽媽要採取行動了。是什麼行動呢?難道這將是悲劇的結局嗎? 她向她旁邊的螺旋形樓梯的角落走去,她慢慢地往下走,並不想壓低自己的腳步聲。 她的丈夫肯定聽見了。從鏡子裡,帕特裡斯看見他抬起頭,用眼睛盯著她。柯拉麗站住了。她的態度毫不遲疑,一定有明確的打算,只是在考慮最佳的做法。 「啊!」帕特裡斯心裡想,「您要幹什麼,柯拉麗媽媽?」他一怔,柯拉麗異常的目光暴露了她心裡的秘密,她發現了從上校手中掉到地上的匕首。 帕特裡斯一下就猜到,她會拿起匕首去殺她的丈夫。她蒼白的臉說明了她的決心。她還沒動手,埃薩萊斯嚇得直哆嗦,他用盡全身力氣想掙脫綁住他的繩索。她向前走,又停住了,猛一彎腰拾起了匕首。 她很快又前進了兩步,來到埃薩萊斯躺著的椅子的右側。他只要側過頭去就能看見。這是恐怖的一刹那,夫妻兩人的目光相遇了。 這兩人思緒萬千,害怕,仇恨,慌亂而矛盾的感情交織在一起,一個要殺人,一個等待著死亡。這些在帕特裡斯的頭腦和意識深處引起強烈的反響。 該怎麼辦呢?在這場悲劇面前,他該站在哪一方呢?他要麼去干預、阻止柯拉麗做這不可彌補的過失,要麼就是他親自用手槍打死這個男人。 老實說,帕特裡斯從一開始就有一種逐漸占主導地位的感覺,那就是對整個這場爭鬥產生了一種好奇。這種好奇並不庸俗,反而很高尚。他並非想要知道那些下流事的底細,而想要瞭解他所鍾情的女人神秘的內心。她被捲進一系列事件的旋渦中,但她卻能很快控制住自己,冷靜地,自若地選擇一個最令人恐怖的解決辦法。一些其它的問題又縈繞在上尉的腦海。她為什麼要採取這個辦法呢?是報復、懲罰,還是一種仇恨的暴發?帕特裡斯·貝爾瓦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柯拉麗舉起胳膊,她面前的丈夫連最絕望的表情都沒有。他的目光中既沒有乞求,也沒有威脅,他靜靜地等待著。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西蒙老頭用手肘撐起半個身子,迷惑地望著他們。柯拉麗還舉著胳膊,她全身都暴發出力量來執行她的意志。她就要刺下去了,目光緊盯著她的目標,但這目光不再那麼兇狠,不再那麼陰森可怖了。帕特裡斯看到她有些猶豫了。柯拉麗已恢復了一點女性的仁慈,但沒有恢復她的溫柔。「啊!柯拉麗媽媽,」帕特裡斯心裡想,「你終於清醒了,我又認識你了。你縱然有理由殺死這個男人,你也不能殺……我寧願這樣好些。」 慢慢地柯拉麗的胳膊垂下來了。面部線條鬆弛下來了。帕特裡斯猜想,她擺脫了殺人念頭的糾纏,一定感到欣慰。她驚訝地望著手中的匕首,好像從一場惡夢中醒來,然後俯身在她丈夫身上,幫他把身上的繩子割斷。 她在割繩子時帶著明顯的厭惡感,避免碰到他的身體,也不看她丈夫的目光。繩子一根根地割斷了,埃薩萊斯自由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最令人不解。 這個男人剛剛遭受了嚴刑,遭受了燒腳的痛苦折磨,可他一句感謝的話沒說,一句生氣的話也沒說,便赤著腳奔向桌子上的電話機。 他就像一個餓漢看見了一塊麵包一樣,慌忙拿起電話。這是他的救星,是他的生命。他氣喘吁吁地對著話筒大聲喊道:「中心台39—40。」 然後很快轉向他的妻子:「滾開!」 她好像沒聽見,她正彎腰替西蒙老頭解繩子。 埃薩萊斯對著電話不耐煩地吼叫:「喂……小姐……不能等明天,今天,馬上……接39—40……趕快……」 他又命令柯拉麗道:「滾開!……」 柯拉麗表示她不走開,相反地她想聽聽。他伸出拳頭,又說:「滾!滾!…… 我命令你滾開。你也滾,西蒙。」西蒙老頭站起來向埃薩萊斯走去,他好像要說話,無疑是想抗議。可是他的動作不明顯,他想了想後朝門口走去,一句話也沒說就出去了。 「滾!滾!」埃薩萊斯用威脅的動作吼著。 可是,柯拉麗走近他,兩手交叉,堅持向他挑釁。正在這時,線路接通了,埃薩萊斯問道:「是39—40 嗎?啊!好……」 他遲疑著,很明顯,柯拉麗在場對他有很大的妨礙,他要說的事不能讓柯拉麗知道。但時間緊迫,他只好不管她了,把話筒貼著耳朵,用英語說:「是格雷戈瓦嗎?……是我,埃薩萊斯……喂……是的,我是從雷諾瓦街打電話……不要浪費時間了……聽著……」他坐下來繼續說:「告訴你,穆斯塔法死了。上校也死了……該死的,別打斷我,我們都要完蛋了……」 「是的!完蛋,你也一樣……聽著,他們都來了,上校,布爾賴夫以及他們的同夥,他們用武力和威脅……我把上校斃了。但他給警察局事先寫好了一封信,把我們全告了。信一會兒就要寄到了。那麼你知道,布爾賴夫和他的三個混蛋同夥就會躲起來,趕快到他們那裡去把錢拿回來……我估計他們一小時後會在那裡,最多兩小時。那裡是個保險的地方,是他們準備好的,以為你我不知道。因此錯不了,他們一定會去的……」 埃薩萊斯停了一會兒,想了想,又接著說:「你還留著他們臥室的房間鑰匙嗎?有?……那就行。還有他們每個房間壁櫃的鑰匙嗎?有?很好。那麼,他們睡著後,最好確定他們睡得很熟的時候,你溜進他們的房間,搜他們的壁櫃。他們肯定都把錢放進壁櫃裡了,你會很容易找到的。你知道這是四百萬,把它裝進你的旅行袋裡,然後趕快溜出來找我。」他又停了一下。這次是埃薩萊斯聽對方講話,然後他又說:「你說什麼?到這裡?雷諾瓦街來見我?你瘋了!你不想想,上校告發了,我還能呆在這裡麼?不,到車站附近的旅館等我。十二點或一點鐘,也可能再晚一點時間,我會到那裡的。別擔心,放心吃你的中午飯,到時再說。喂,明白了嗎?一切由我擔待。一會兒見。」 電話打完了。埃薩萊斯滿以為,他採取了措施,他的四百萬元又將回到他的手中,他不再擔心有什麼問題了。他放下電話,又回到他剛才受刑的椅子邊,背對著壁爐坐下,把褲腳放下,很勉強地穿上鞋襪,還做出痛苦的樣子,不過仍不失冷靜,像個從容不迫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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