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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貝爾納還在繼續讀,不時心平氣和地發表一些很有見地的看法,好像評價歷史作品一樣。而孔拉德親王差不多昏厥過去了。保爾到達奧納坎城堡,他一下車,就直奔臺地。當時,他一看到孔拉德親王那副模樣,又看到十二名士兵擺開的場面,這一切使他明白了這是貝爾納導演的一出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喜劇。他以指責的口氣提出異議:「哎呀!貝爾納……」

  年輕人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高聲說:「噢!你來了,保爾。快!親王殿下和我,我們正等著你呢,最後我們一起來處理這件事!」

  他走過去,站在距士兵和親王十步遠的位置上。

  「準備好了嗎?親王殿下。哦,你還是決定照正面相……很好!此外,從正面看上去你更討人喜歡些。啊!比如說,兩條腿再柔和一點,『發條』再松一點!微笑,不是嗎?現在注意……我數數了……一、二、……笑一笑吧,真見鬼!……」

  他低著頭,胸前掛著一個小型照相機。很快聽到一下按快門聲。他高聲說:「瞧,行啦!親王殿下,我不能對你感謝得太多。在此,你表現出了好意和耐心,你的笑容,看來也許有點勉強;你的嘴,好像死囚那樣齜牙咧嘴;你的眼睛像死人那樣呆滯無神。除此之外,表情還是迷人的,謝謝你啦。」

  保爾忍不住笑了起來。孔拉德親王對這個玩笑還沒有非常透徹的理解。

  然而他感到危險已經過去了。他盡力挺直自己的腰杆,使自己像一位能承受一切不幸和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親王。

  保爾·德爾羅茲對他說:「你自由了,親王殿下。皇帝的一位副官和我,我們於三點鐘在前線進行了會晤。他帶來二十名法國俘虜。我將把你交給他。現在請你上這輛汽車。」

  可以看得出,孔拉德親王根本就沒有理解保爾剛才向他說的那些話。「在前線的會晤」,尤其是「二十名法國俘虜」。他一下子無法理解那麼多含混不清的句子。

  但是,當他坐進汽車裡,當車子慢慢繞過草坪,在他的視野裡出現了伊麗莎白,她站在草地上,微笑著向他鞠躬致意,這使他思想上的困惑感頓時一掃而光。

  顯然這是一種幻覺,他驚得目瞪口呆,使勁揉著眼睛,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他這一動作充分反映了他的思想,以致貝爾納對他說:「這次您錯了,親王殿下。這正是伊麗莎白·唐德維爾。是的,保爾·德爾羅茲和我曾認為最好去德國找她。於是我們下了決心,要求晉見皇帝;皇帝本人也欣然同意了。由於皇帝平日對您的寵愛……啊!親王殿下,您得估計到您的父親會嚴厲責備您啊。皇帝陛下對您很生氣。為什麼?這是醜聞!……是一種放蕩不羈的行為!這是多麼嚴厲的責備啊,親王殿下。」

  交換在確定的時間進行。

  二十名法國俘虜已交還。

  保爾·德爾羅茲把副官拉到一旁說話。

  「先生,」他對副官說,「請你報告皇帝,埃米娜·德·豪亨左奈恩伯爵夫人在蘇瓦松試圖暗殺總司令將軍,我已把她追捕歸案,經審判後,根據總司令將軍的命令將其槍決。我這裡有她的一部分材料,特別是她的私人信件,我不懷疑,皇帝個人將會予以極大的重視。這些信件將在奧納坎城堡重新找到它的所有家具及所有收藏品的那天,再送給皇帝陛下。我向您致意,先生。」

  結局是,保爾取得了全線戰鬥的勝利。他救出了伊麗莎白。為他父親報了仇。他率先打擊了德國的諜報機構。要求釋放了二十名法國俘虜,從而實現了他給總司令將軍許下的所有諾言。

  他可以理所當然地對自己的事業感到自豪了。

  返回時,貝爾納對他說:「喂,我剛才是不是使你不快啊?」

  「何止是不快,」保爾笑著說,「而是氣憤。」

  「氣憤,是真的!……氣憤!……那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年輕人,他企圖從你手裡奪走你的妻子,而他只不過被關了幾天禁閉!那是一個殺人搶劫的強盜頭子,他就要回到他的國家重新開始搶劫和暗殺!喂,這太荒唐了!你想想看,要戰爭的這些強盜,包括什麼親王、皇帝、妃子和皇后等等,戰爭一打響,他們考慮的只不過是如何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取得自己的榮華富貴等好事美事,而絕不會想想折磨著可憐人們的痛苦和災難。他們只是在精神上受點擔心懲罰之苦,但在肉體上沒有受任何一點皮肉之苦。一些人死去了,而他們還活著。當我只有唯一的一次機會逮住了這些強盜中的一個,當我要把仇報在他和他的幫兇身上,正像他們處死我們的姐妹我們的妻子那樣殘酷地處死他們,讓他們嘗嘗十分鐘死的痛苦時,你會認為我做得非常出色!不,我本應該讓他嘗嘗肉體上的小小痛苦,比如說割掉他一隻耳朵或者割掉他的鼻尖,讓他一輩子也不能忘記,這才符合人類的正義,這才合乎邏輯。」

  「你是非常對的。」保爾說。

  「你看,我本應該割掉他的鼻尖!你同意我的意見啦!太遺憾了!我,我太愚蠢了!我只滿足於狠狠教訓他一頓,這到了明天他就會忘記得一乾二淨。我多傻!但最後使我得到一點安慰的是,我拍了一張照片,這是最珍貴的資料,價值是無法估量的……一個豪亨左奈恩面對死亡的頭像!……」

  汽車穿過奧納坎村。村裡是一片荒涼,野蠻人燒毀了所有的房屋,帶走了所有的居民,就像驅趕奴隸群一樣,把他們帶走了。

  然而他們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一位老者坐在瓦礫中間。

  他用他那呆滯發直的眼睛驚愕地瞧著他們。

  旁邊,一個孩子向他們伸出胳膊。這可憐的小胳膊啊,從此沒有了手!……

  (本篇完,請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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