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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一天下午,在作為上校住所的一間簡陋的屋子裡召開了營長和連長會議,保爾·德爾羅茲被召參加了這次會議。他在會上獲悉,師長命令奪取運河左岸的那座小房子。平時只有一名船工住在那裡,現在德國人在那裡加強工事進行自衛。他們的重炮就設在另一側的高地上,用火力掩護著這個小房子。這座碉堡,已爭奪幾天了,必須把它拔掉。

  「為此。」上校明確指出,「我們要求各非洲連派出一百名志願兵于今晚動身明日淩晨發起攻擊。我們的仕務是支援他們,在突襲一旦成功時,對付敵人的反攻。考慮到這個陣地的重要性,敵人的反攻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將是非常強大的進攻。這個陣地,你們是瞭解的。先生們,我們和這個陣地之間是一片大沼澤地,我們的非洲志願兵將于今天夜裡進入那片據說是齊腰深的沼澤地。但在這片沼澤地的右邊,沿運河有一條纖道,我們,我們將可以從這條纖道前往支援。纖道已由兩支炮兵部隊負責清掃,現在大部分路段已開通。然而在距船工屋五百米處有一個老燈塔,到目前為止仍被德國人佔領著,我們剛才用炮火摧毀了它。但德國人是不是完全撤出燈塔了?我們會不會遇到敵人的前哨?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要瞭解清楚的情況,我考慮了你,德爾羅茲。」

  「謝謝您,我的上校。」

  「任務不危險,但挺棘手,必須搞得絕對準確。你今天夜裡出發。如果這個老燈塔依舊被他們佔領著,就回來。如果相反,你就設法使十二名精壯士兵同你接應,然後仔細隱蔽好,直到我們接近,這將是一個很好的據點。」

  「是,我的上校。」

  保爾立即採取了行動,召集了全體巴黎人,志願應徵入伍者,預備役軍人和比利時人拉森作為這次執行任務的隊伍,並告訴他們,今天夜間可能需要他們;晚上九點他在貝爾納·唐德維爾的陪同下離開了營地。

  由於敵人的探照燈,他們不得不在運河邊上一棵連根拔起來的大柳樹的樹幹後面呆了很長時間,直到他們周圍一片漆黑,甚至連水平線都分不出來。

  他們匍伏著前進以避開意料不到的亮光。有一點微風吹向田野和沼澤地;可以聽到蘆葦在那沼澤地裡發出簌簌的聲音。好似人在傾訴怨恨。

  「這真令人悲傷!」貝爾納低聲說。

  「閉嘴!」

  「隨你的便,少尉。」

  一些大炮不時地無緣無故地轟鳴起來,好像狗叫,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寂靜;接著,另外一些大炮立即狂怒地吼叫起來,好像是應該輪到他們作出反應,表明他們還沒有睡大覺。

  現在又重新平靜下來了。空中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似乎那沼澤地裡的草也變得靜止不動了。然而,貝爾納和保爾卻感覺到和他們同時出發的非洲志願兵緩慢地向前推進,他們要長時間呆在結冰的水中,要作出頑強的努力。

  「越來越淒慘了,」貝爾納顫抖地說。

  「今晚你太傷感了!」保爾提醒他注意。

  「這真是伊塞——淒慘,如同德國人所說的。」

  他們迅速臥倒。敵人用反射鏡清掃公路,同時還探測沼澤地。他們發出了兩次警報,最後順利地到達了老燈塔的入口處。

  十一點半了,他們非常小心地溜進被炸毀的一堆一堆的亂石塊中間,很快就弄明白了情況,哨所已被放棄;但是,在已塌下來的樓梯板下面有一扇開著的活板門和一架梯子直通地下室,裡面的軍刀和頭盔發出了微弱的光。

  但是,貝爾納從高處用手電筒向陰暗處搜查了一遍,然後說:「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這裡都是死人,德國人在剛才的炮擊之後,把他們扔在這裡的。」

  「是的,」保爾說。「因此必須預計到德國人可能回來尋找這些屍體,去放哨,貝爾納,監視伊塞方向。」

  「如果這些人中有一個傢伙還活著,怎麼辦?」

  「我將把他搬下來。」

  「翻翻他們的口袋,」貝爾納說著走了,「把他們的路況記事本給我們帶回來!我對這個感興趣,因為還缺少他們心態的確鑿證據,或者更確切地說還缺少他們勇氣的資料。」

  保爾下去了。地下室的範圍相當大,地面上躺著六具屍體,全無生氣,已經冰涼了。他按貝爾納的意見漫不經心地翻了翻他們的口袋,看了看他們的記事本,無任何感興趣的東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檢查第六個士兵,這個人身材瘦小,臉的正中部位被擊中,在他上衣裡發現上面寫著羅森塔爾名字的皮夾子,裡面有一些法國和比利時的鈔票,一包蓋有西班牙、荷蘭和瑞士郵戳的信件。信件全部是用德文寫的,都是發給德國駐法的一個特務,姓名沒有透露,然後再由這個人轉給名叫羅森塔爾的士兵,保爾就是在他的身上發現了這些信件。這個士兵應該把這些信和一張照片傳遞給稱之為閣下的第三人。

  「諜報機構,」保爾一邊瀏覽這些信件,一邊自言自語,「秘密情報……一些統計表……無恥之輩!」

  但是,當他再次打開皮夾子時,他從中抽出一個信封,撕開後,發現信封裡有一張照片,保爾看到這張照片,非常吃驚,他甚至都叫出聲來了。

  這張照片上的那個人就是他在奧納坎城堡那間封閉的臥室裡見到過她的肖像的那個女人,是同一個人,她們的圍巾都是花邊方圍巾,圍巾的飾物也是一樣的,臉部的表情都是微笑掩蓋不了的冷酷。這個女人,不會是伊麗莎白和貝爾納的母親、埃米娜·唐德維爾伯爵夫人吧?

  照片上有「柏林」的標記。保爾把照片翻過來,看到一行字,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了。上面所題的字是:送給斯泰法納·唐德維爾。於1902年。

  斯泰法納,這是唐德維爾伯爵的名字。

  因此,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是1902年,即在埃米娜伯爵夫人死後四年從柏林寄給伊麗莎白和貝爾納的父親的。因此有兩種解釋:要麼照片是在埃米娜伯爵夫人死之前拍的,時間標的是伯爵收到照片的年份;要麼埃米娜伯爵夫人還活著……

  他無意之中又想到了赫爾曼少校,他的形象和那間封閉臥室裡的肖像一模一樣,這在那已經混亂的思想裡又勾起了他的回憶。赫爾曼!埃米娜!現在我竟在伊塞邊緣地區一個德國間諜屍體身上發現了埃米娜的照片!那諜報頭子大概在伊塞地區遊蕩著,無疑他就是赫爾曼少校!

  「保爾!保爾!」

  是他的內弟在叫他。保爾很快直起身子,藏好照片,決定不和他談這件事。他上來了,一直來到這扇活板廳門口。

  「啊!貝爾納,有什麼情況嗎!」

  「一小隊德國人。起初我認為這是一支巡邏隊,是來換崗的,這樣他們將呆在運河的另一側。但不是這樣。他們解開了兩隻小艇,現在他們過運河來了。」

  「是這樣,我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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