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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斯坦韋格又開始說:「俾斯麥去世當晚,大公赫爾曼三世就帶了他的親信,也就是我在開普敦那位朋友,坐上了去慕尼黑的火車……一下車就趕上了開往維也納的快車。從維也納他們去了君士坦丁堡,然後去了開羅、那不勒斯,又去了突尼斯、西班牙、巴黎、倫敦、聖彼得堡、華沙……在每一座城市,他們都沒有停留,跳上一輛出租馬車,讓車夫帶上他們的兩隻箱子,坐車駛過一條又一條街道,駛往附近的車站或者碼頭,又乘上火車或者郵輪。」

  「總之,他們試圖擺脫跟蹤者。」亞森·羅平總結道。

  「有一晚,他們穿著工作服,戴著鴨舌帽,一副工人打扮,一根棍子挑著包袱,扛在肩上,離開了特雷夫城,步行三十五公里,來到韋爾登茲。古老的德—篷城堡,或確切他說,城堡廢墟就在那裡。」

  「別作描述。」

  「他們在附近一座森林裡隱藏了一整天。夜幕降臨後,他們走近從前的城牆。在那兒,赫爾曼吩咐僕人等著他,就在一個名叫狼洞的豁口處翻過了圍牆。一個鐘頭以後,他回來了。到下一個星期,他又一次翻牆進入城堡以後,就回到德累斯頓自己家裡。行動結束了。」

  「這次行動是什麼目的?」

  「大公沒向僕人透露一句口風。不過那位朋友通過一些細節,一些巧合的事實,悟出了是什麼事情。至少是部分悟出了。」

  「斯坦韋格,快點說。現在時間緊迫。我急於知道整個事情。」

  「半個月以後,皇家近衛軍軍官,與皇帝私交甚篤的瓦爾德馬爾伯爵帶了六個人來到大公家,在書房裡關了一整天。那位朋友好幾次聽見他們在裡面激烈爭吵。他從窗下走過去花園時,甚至聽見了這樣一句話:『皇帝陛下確信這些文件交給您了。您如果不乖乖地交出來……』接下來的話,是威脅的意思,此外整個這一幕,都被接踵而來的行動作了充分的詮釋:赫爾曼大公家被從上到下搜了一遍。」

  「可這是違法的。」

  「如果大公表示反對,這確實是違法的。可是大公親自陪著伯爵進行搜查。」

  「他們搜查什麼?宰相的回憶錄?」

  「比這還重要。他們搜查一遝秘密文件。有人不慎走漏了風聲。他們便知道有這麼一些文件,並且確切知道它們交給了大公保管。」

  亞森·羅平兩肘撐在柵欄上,手指緊摳著鐵絲網眼,聲音激動地低聲問:「一批秘密文件……大概十分重要?」

  「至關重要。要是披露出去,將引來不可預料的後果,從內政外交的角度看都是如此。」

  「啊!」亞森·羅平激動地連聲道,「……啊!這可能嗎?你有什麼證據?」

  「什麼證據?甚至有大公夫人的見證。大公死後,她親口告訴那僕人的。」

  「的確……的確……」亞森·羅平結結巴巴地說,「這就等於是大公本人的見證。」

  「還不止呢?」斯坦韋格叫起來。

  「什麼?」

  「還有一份材料!大公親手寫的,親筆簽名的文件,內容是……」

  「內容是……」

  「交給他的那批文件的目錄。」

  「簡要地說,是什麼?……」

  「沒法簡要地說。那份材料很長,穿插了一些注釋,有時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批語。我只給您舉出兩遝秘密文件的題目:《克隆普蘭茲致俾斯麥的書信原件》。信上的日期表明這些信是在弗萊德裡克三世統治的三個月裡寫的。

  您要想像這些信裡有些什麼內容,就想想弗萊德裡克三世的病,想想他與兒子的衝突……」

  「對……對……我知道……另一遝文件的題目呢?」

  「《弗萊德裡克三世與維多利亞皇后致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書信影印件》……」

  「有這些文件?有這些文件?……」亞森·羅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您聽聽大公的注釋:『與英格蘭和法蘭西締約的文本。』還有這些稍有些隱晦的話:『阿爾薩斯-洛林……殖民地……海軍限制……』」

  「有這些文件!」亞森·羅平嘟囔道,「你說,它們有些隱晦?恰恰相反,好懂得很!……啊!這可能嗎……?」

  門口傳來一陣聲音。有人敲門。

  「別進來,」他說,「我忙得很……」

  有人又敲斯坦韋格那邊的門。亞森·羅平叫道:「耐心等一下,再有五分鐘就完了。」

  他急迫地對老頭兒說:「你別怕,繼續說……那麼,照你看來,大公帶著僕人去韋爾登茲城堡,目的就是收藏那批文件?」

  「這點不容置疑。」

  「就算是這樣。但大公過後也可能把它們又取出來了。」

  「不可能。那以後,他至死沒有離開過德累斯頓。」

  「可是大公的敵人,那些想拿到文件銷毀的人,難道就不會去那兒搜尋?」

  「他們確實去那兒作了調查。」

  「你怎麼知道呢?」

  「您很清楚,我並不是始終沒有活動。我一得知這些情況,第一件事就是去韋爾登茲,在周圍的村子裡瞭解情況。我打聽到,柏林方面,有兩次派了十來個人進駐城堡。這十幾個人都是攝政的親信。」

  「那麼?」

  「那麼?他們什麼都沒搜出來。因為他們走後城堡就不准外人進入了。」

  「可是誰阻攔人家進入呢?」

  「有五十位兵士駐守。日夜站崗。」

  「大公的士兵?」

  「不是。是從皇帝私人衛隊派出來的。」

  走廊裡響起一些人聲。有人又來敲門,並呼喚看守長的名字。

  「他睡著了,典獄長先生。」亞森·羅平說,聽出了博萊利先生的聲音。

  「開門!我命令您開門。」

  「開不了。鎖卡住了。要是您聽我的勸,就在鎖旁邊開個口子。」

  「開門!」

  「我們正在討論歐洲的命運。您要拿它怎麼辦?」

  他朝老頭子轉過身:「這麼說,你沒能進城堡?」

  「沒進。」

  「但你相信那些文件藏在那裡?」

  「那當然!我剛才不是告訴您那些證據了嗎?您還不相信?」

  「相信,相信。」亞森·羅平說,「它們就藏在那裡……毫無疑問……它們就藏在那裡。」

  他好像看到了城堡。他好像看見了那收藏文件的地方。想到德國皇帝的近衛軍士兵看守的那些破紙,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就是發現一座取之不盡的寶藏,看到一箱箱金銀珠寶,他也不會更激動。他要著手的,是多麼激動人心的征服!這種事情,是多麼適合他幹!他信步走上這條並不熟悉的線路,再次表明他的眼力和直覺是多麼不凡!

  外面,人家在鑿眼開鎖。

  他問斯坦韋格老頭:「大公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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