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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向你致哀。」亞森·羅平摘下帽子,輕輕說道。一個月以後,由死刑減為終身苦役的吉爾貝在乘船解往圭亞那的前夕,從雷島越獄逃走。

  這次越獄十分神奇,越獄的細節始終無法解釋。同阿拉戈大馬路那兩槍一樣,這次事件更加提高了亞森·羅平的聲望。「總之,」亞森·羅平在給我講述了這個事件的不同階段之後,說道,「總之,從來沒有一件事像這樣為難,這樣費力。你要是同意,我們就把這次冒險稱作《水晶瓶塞》或者《永遠鼓起勇氣》吧。從早晨六點到晚上六點,我在十二個小時之內挽回了六個月的厄運、錯誤,彎路以及挫折所造成的損失。這十二個小時,我視為一生中最美好、最榮耀的時刻之一。」

  「吉爾貝呢,他後來怎樣?」

  「他改回真名昂圖瓦納·梅爾吉,在阿爾及利亞腹地種地為生。他娶了一個英國女人。他們有一個兒子,起名叫亞森。我經常收到他快活而親切的信。瞧,今天還收到一封,你念念:『老闆,您知道,當一個正派人,早上起床,在自家地上幹一天活,晚上帶一身疲乏上床休息、多幸福呀!您知道這種滋味,不是嗎?亞森·羅平有獨有的方式,不太合基督教徒的標準,但這並沒有什麼要緊。等到最後審判那天,您的功績簿會記得滿滿的,其餘的事都會被人一筆勾銷。我愛您,老闆。』多麼正直的孩子!」亞森·羅平若有所思地說。

  「梅爾吉夫人怎麼樣了?」

  「她和兩個兒子一起生活。」

  「你後來見過她嗎?」

  「沒再見過。」

  「未必?」

  亞森·羅平遲疑片刻,微笑著對我說:「親愛的朋友,我向您吐露一個機密,您可能會覺得我很可笑。您知道我總是像中學生那樣多情,像白鵝那樣天真。那天晚上,我回到克拉裡斯·梅爾吉身邊,告訴她一天的消息——有些情況她已經獲悉——我深深地感到兩點:第一,我對她的感情比我認為的要強烈;第二,反過來,她對我的感情既有輕蔑,又有怨恨,甚至還有點憎惡。」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克拉裡斯·梅爾吉是一個誠實正派女人,而我只是……亞森·羅平。」

  「啊!」

  「上帝啊,是的,我只是一個給人好感的、傳奇般的騎士般的盜賊,心眼不壞……隨您怎麼說吧……可是,在一個誠實正派穩重的女人看來,我只是……什麼……一個普通的壞蛋。」我知道他受的傷害比他說出來的要重,便對他說:「如此看來,您愛過她?」

  「我甚至認為還向她求過婚呢。」他打趣似地說,「不是嗎,我剛救了她兒子的命……於是……我就異想天開……好一頓痛駡!我們之間因此冷淡了……那以後……」

  「那以後,您就把她忘了,是嗎?」

  「唉,當然了。不過好難忘掉啊!為了樹立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我就結婚了。」

  「什麼?您結婚了,您,亞森·羅平?」

  「最合法最地道的結婚。法國最有名的一個家庭,一個獨女……家財百萬……怎麼!您不知道這事嗎?這事值得聽聽。」亞森·羅平這時正在興頭上,要向我說他的隱情話,立即就說起他同波旁一孔代公主昂熱利克·薩爾佐—旺多姆的婚事來。如今,這位公主進了聖多明我修道院當了個卑微的修女,名叫瑪麗—奧古斯特嬤嬤……

  可是,他剛開了頭就停住了,似乎突然失去了興趣。他若有所思。

  「你怎麼了,亞森·羅平?」

  「我?沒什麼。」

  「不對……呵,你現在笑了……是多布萊克藏名單的東西,他的玻璃眼珠使你發笑嗎?」

  「不是。」

  「那是什麼呢?」

  「沒什麼。告訴您吧……我想起一件事……」

  「一件愉快事?」

  「對……對……非常有趣。那天夜裡,在雷島附近的大海上,我和克拉裡斯乘一隻小漁船去救吉爾貝……我們倆,單獨在船尾……我記得……我對她說話,說了許多許多……把心裡話全都說了……然後……然後,是令人慌亂、又讓人心軟的沉默……」

  「於是?」

  「於是,我向您發誓,我把她摟在懷裡……唉,不久,只有幾秒鐘……

  那沒有關係!我向上帝發誓,當時她的反應,不只是一個表示感激的母親,或是一個動情的女友,而且是一個女人,一個顫抖著、心慌意亂的女人……」

  他嘲弄地說:「為了不再見我,第二天她就逃走了。」

  他又停下話頭,過了一會兒,又囁嚅道:「克拉裡斯……克拉裡斯……等我厭倦了,想金盆洗手那一天,就到您那座阿拉伯小房子裡去找您……那座白色小房子……您在那裡等我,克拉裡斯……我堅信您在那裡等我……」

  (本篇完,請看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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