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頁 下頁
一七


  「住口!……住口!」她猛力抓緊他,喊道,「住口!……我不允許您這樣說……沒有任何理由……這完全是您的猜測……」

  「不僅是我這樣認為,還有吉爾貝。」

  「嗯?吉爾貝!您是怎麼知道的?」

  「他告訴我的。」

  「他?」

  「對,他。他只指望我了。他知道世界上只有我才能救他。幾天前,他從牢裡向我發出了絕望的呼救。這就是他的信。」她貪婪地抓住信紙,結結巴巴地念道:老闆,救我!我怕……我怕……

  她鬆開信紙,手在空中揮著。好像她那雙失神的眼睛看到了那多次讓亞森·羅平膽顫心驚的悲慘景象。她恐怖地大叫一聲,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 五、二十七人名單

  孩子在床上靜靜地睡著。母親被亞森·羅平抱起放在一張長椅上,一動不動地躺著,呼吸越來越均勻,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這顯示她即將蘇醒。

  他注意到她戴著一枚結婚戒指,胸前佩著一件嵌相片的頸墜,便彎下身,把那東西翻過來,看見裡面嵌著一張小相片。相片上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和一個孩子,確切地說是一個少年,穿著中學校服。他端詳那張鬃發襯托出的清秀的臉。「果然是他!」他說道,「啊!可憐的女人!」他雙手握著的那只手慢慢有了熱氣。那雙眼睛睜開一下又閉上。只聽她輕輕說:「雅克……」

  「您放心……他睡著了……一切都好。」

  她完全蘇醒過來了。亞森·羅平見她不說話,就向她提問題,引她慢慢地開口。他指著那嵌相片的頸墜,問道:「那中學生就是吉爾貝,對嗎?」

  「對。」她回答。

  「吉爾貝是您兒子,對嗎?」

  她身子一顫,輕輕說:「是的,吉爾貝是我兒子,大兒子。」

  她果然是吉爾貝的母親,是關在桑特監獄,被指控犯了兇殺罪、正在受司法當局嚴厲追究的吉爾貝的母親!

  他接著問:「另一個人是誰?」

  「我丈夫。」

  「您丈夫?」

  「是的,他死去三年了。」

  她坐起來,又恢復了生氣,但對生活的恐懼,對所有威脅她的可怕事情的恐懼,也一齊恢復了。他又問道:「您丈夫叫什麼名字?」

  她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梅爾吉。」

  他叫起來:「維克托裡安·梅爾吉,那個議員?」

  「是的。」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亞森·羅平沒有忘記梅爾吉議員的死亡,以及這個事件造成的轟動。三年前,梅爾吉議員在議院走廊裡開槍自殺了,沒有留下一個字說明為什麼自殺。以後,人們也沒有查明他為什麼自殺。

  「他自殺的原因,」他大聲說出心中的想法,「您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不會不知道。」

  「吉爾貝呢?」

  「他不知道。吉爾貝當時離家好幾年了。他是被我丈夫罵走的。我丈夫十分懊恨。不過,他自殺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他問。

  現在不需要他提問題了。梅爾吉夫人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回憶往事又引起她的滿腹悲傷,她先是慢慢地說道:「二十五年前,我那時叫克拉裡斯·達塞爾,我的父母還健在。我在尼斯的社交場上認識了三個青年。我只要說出他們的名字,您就會明白眼下這慘劇的來由了。他們是阿萊克西·多布萊克,維克托裡安·梅爾吉和路易·普拉斯維爾。他們三個早就相識,在大學裡是同年級,在軍隊是一個團裡的戰友。當時,普拉斯維爾愛上了尼斯歌劇院的一個女演員。另兩個人,梅爾吉和多布萊克都愛上了我。這些情況,尤其是後一件事,我就不多說了,事實說得夠明白了。我對維克托裡安·梅爾吉是一見鍾情。也許我有錯,沒有馬上公開宣佈我的愛情。可是,一切純真的愛情開始都是羞怯、猶豫和擔心的。所以,我一直到完全有把握、不再有任何擔心時,才明確宣佈了我的選擇。不幸的是,我們兩個偷偷相愛,甜蜜等待的時間卻使多布萊克生出希望。所以,希望落空後他極為憤怒。」

  克拉裡斯·梅爾吉停了幾秒鐘,又急迫地說下去:「我永遠記得……當時,我們三人都在客廳裡。啊!我到現在還仿佛聽見他那充滿仇恨和威脅的話。維克托裡安不知所措,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朋友是這副模樣,那張臉是那樣可憎,表情是那樣兇狠,愚蠢……是的,像一隻兇殘的猛獸……他咬牙切齒,跺腳,他當時沒戴眼鏡。兩隻眼睛充滿血絲,骨碌碌地轉,不停他說:『我要出這口氣……一定要出這口氣……啊!你們不明白我會幹出什麼樣的事來。如果需要,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這一天會像打雷一樣突然來到的……啊!你們不明白……出這口氣……以惡報惡……那將是多麼快樂的事!我天生就是作惡的……到時候你們倆會跪下來求我,是的,跪下來!』這時,我父親正好進來。維克托裡安·梅爾吉就在我父親和一個僕人的幫助下,把這個可恨的傢伙趕出去了。六星期後,我嫁給了維克托裡安。」

  「多布萊克呢?」亞森·羅平打斷她的話,「他沒試圖……」

  「沒有。路易·普拉斯維爾不顧多布萊克的阻攔,給我們當了證婚人。行完婚禮他回家以後,發現他愛的女人,那個歌劇演員……被人掐死了……」

  「什麼!」亞森·羅平嚇了一跳,「難道是多布萊克?」

  「人們只知道多布萊克跟了她好幾天,之後,便一無所知了。人們無法證實普拉斯維爾不在時,是誰進出過他的家。沒有發現任何痕跡,一點都沒有。」

  「可是,普拉斯維爾……」

  「對普拉斯維爾和我們來說,真相是無可置疑的。多布萊克打算把這個女人劫走,可能逼迫她,粗暴對待她,和她打起來,一時失去了理智,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掐死了。但是,這一切沒有任何證據,因此多布萊克沒有受到司法當局追究。」

  「這以後,他幹了些什麼呢?」

  「有幾年我們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只知道他賭錢破了產,到美洲去了。

  我不由自主地忘掉了他的憤怒和威脅,以為他既然不再愛我了,也就不會再想報仇的事了。再說,我當時十分幸福,除了我的愛情、幸福,丈夫的政治地位和兒子昂圖瓦納的健康之外,我什麼都不去想。」

  「昂圖瓦納?」

  「對,這是吉爾貝的真名。這個不幸的孩子至少成功地隱瞞了真實身份。」

  亞森·羅平又問道:「吉爾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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