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眼鏡蛇的一次猛撲 | 上頁 下頁
八三


  但在阿富汗,領導對這位嚴肅認真、很守紀律的小夥子是非常賞識的,所以他沒到前線上去,而是被派去清除山間道路上的障礙。當地的居民天天破壞道路,設置障礙。爆破的工作多得很。雖然他們呆在遠離戰鬥行動區幾公里的地方,但小股阿富汗人不僅在夜間,而且在白天出現,於是不得不趴到石頭縫裡,進行回擊。

  眼鏡蛇對戰爭和自己的命運持哲學家的超然態度,認為他今天拿到的是一手並不很壞的牌。在莫斯科等著他的是監獄,長時間地等待審判,起碼要在嚴格監視的區域裡面等待五六年。身邊不斷有小夥子死去,他們還沒見過生活,沒有受到任何人的追查,他們惟一的錯誤在於他們出生在蘇維埃國家裡。

  一清早就走到目的地,仔細察看即將進行的工作面,然後分配自己的士兵,丹尼中士的第一件工作是給自己找一個掩體,也就是在懸崖之中找一個在受到攻擊時能夠進行防衛的地方。他不是哲學家,沒有政治眼光,對生活的理解很簡單,所以對阿富汗人沒有個人的仇恨。他們沒有請我們來,我們卻來了,我們希望他們過我們所希望的那種生活,可他們卻不願意。而這裡還有真主與基督相混的問題,一般說來這種事是不可理解的,他們說他們沒法子解決那個爭論了幾千年的問題。請問我們為什麼要爬到這裡來,這裡又有誰需要我們呢?

  離復員還剩半年的時候,眼鏡蛇奉命去清除山間道路上的障礙,工作非常普通。

  丹尼沒有聽到槍聲,但從警衛隊一名中尉的倒下情況來看,他明白最壞的事情開始了。一小批工兵和戰士在一條狹窄的公路上,很像在棋盤上排成一列的玩具卒子,只有沒有手的人才會打他們不中。魔鬼都會開槍。實際上把所有的人都消滅以後,他們才從懸崖上紛紛走下來。

  眼鏡蛇的自動槍擺在一邊,他甚至沒去想它了。他站在懸崖附近抽煙,冷漠地望著自己的同志一個個被打死,指揮這支隊伍的是一個大鬍子田徑運動員,但負責的顯然是另一個人,一個中等個子的歐洲人。他沒有開槍,沒有叫喊,而是像主人一樣,環視著戰場。歐洲人望了一眼正在安然地抽煙的眼鏡蛇,對那個正在指揮的田徑運動員說了句什麼。那田徑運動員馬上喉音很重地叫了起來。阿富汗人急忙撿起扔在路上的工具,開始上山。歐洲人走到中士身旁,同他說了句什麼話,於是丹尼不僅沒有被捆起來,而且讓他背上五支自動槍,再加上一包炸藥。他走得很自由自在,大約走在這支不大的隊伍中問。這支隊伍拉成一條散兵線,走在這勉強看得見的山間小道上。他們走了三天三夜,中間只短暫地休息幾次。

  就這樣眼鏡蛇第一次認識了阿巴。生活把他們聯繫在一起有好多年。後來阿巴不止一次地感激命運和自己的洞察力。正是它們暗示他:這個年輕的俄羅斯小夥子長著一對死人一樣的透明眼睛,在自動槍槍口下不動聲色地吸煙,是一個很有價值的人。

  在山裡,丹尼住在一間石頭砌成的農舍裡,那裡有一口灶,眼鏡蛇就是用它來煮東西吃的。他睡在一塊硬板子上,上面蓋著顯然是從俘虜身上脫下的破衣,沒人守衛,不過無處可逃。當然,他可以確定蘇軍在哪個方向,所以如果照直走去,最終是會找到自己人的。不過,對於眼鏡蛇來說,到底誰是「自己人」呢?主要是走到他們那裡的機會,實際上是一點也沒有的。在此以前他已經知道那個外國人的名字,雖然他的民族確定不了,但他肯定不簡單。俘虜的自由顯然是受到監視的,那不過是一種極其原始的圈套罷了。眼鏡蛇有一次問阿巴:

  「您對我有了固定的看法了吧?我們什麼時候坐飛機離開這裡?」

  「一切都有它自己的時問。您禱告吧,求你們的人別把我打死。要是我死了,您會跟著我死去的,而且只會死得更慘。」阿巴回答道。

  「我說過,對於我來說,沒有你們和我們之分,我就是我,」眼鏡蛇說完就回自己的洞穴裡去了。

  一天以後阿巴帶著一個阿富汗人到屋裡來找他,他們交談幾句之後,那個當地的土著解開兩手捧著的一個袋子,從裡面取出一個人頭來。

  「你認識這個人嗎?」阿巴問道。

  屋裡昏暗不明,那人頭滿是血污。眼鏡蛇說:

  「您拿到亮處來看,我搞不清。」

  那阿富汗人把人頭塞到眼鏡蛇手裡,說了句什麼話就走出去了。眼鏡蛇走到戶外,在不遠處的水桶裡把人頭洗乾淨,用抹布把它的臉部擦乾,然後把人頭放在懸崖的突出部上,仔細看了看就走開了。這時他很像一位畫家或者正在尋找最佳肖像畫模特的攝影師。

  阿巴注意觀察丹尼,默默地在抽煙。

  「他的姓名我不知道,我覺得是二連的司務長,他們駐紮在與我們的毗鄰處。」

  「他是偵察員嗎?」阿巴問道。

  「我看不是,」眼鏡蛇回答說。「我認為他是一名普通的野戰軍官。」

  「關於他的情況,你不能再多講一點嗎?」

  「不。」

  「好,您把它埋掉。」阿巴好奇地望了他一眼就走了。

  眼鏡蛇在懸崖中間找了一小塊土地,挖了一個坑,把人頭埋好,就開始準備中飯。他覺得有人在監視他,所以沒有回頭,表現與往常一樣。

  又過了三天,營地裡帶來了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兒子,那孩子十歲左右,也許稍稍大一點。眼鏡蛇是從遠處看見他們的。阿巴又出現在棚房裡了。

  「他們抓住一個俄羅斯上校的妻子和兒子。上校在戰鬥中犧牲,沒能把他運走。他們想把那女人和她的兒子送回去。我們有一輛破舊的吉普車,您可以做到讓車子開到俄國人那裡就爆炸嗎?」

  「一開到就爆炸嗎?」眼鏡蛇反問了一句。「不。如果裝上時鐘裝置,它就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工作。車子將停在哪裡,不知道。可以做到這樣:一打開前罩或者行李艙,車子馬上就爆炸。我現在沒有那種遠距離操縱裝置。所以您安排的這幕戲,我無力扮演。」

  「如果這將決定您的生死呢?」

  「您聽著,少校、上校,您事實上是什麼人,我並不知道!」眼鏡蛇發火了。「我的生命怎麼也同我的技術聯繫不到一起的。不要嚇唬我,您可以相信,這樣做,毫無意義。總的說來我在這個洞穴裡已經呆厭煩了,天天夜裡挨凍。我就是這麼個人,你們要,就把我帶走!」

  「您是個怪人,瓦季姆。」阿巴沉思地望著他。「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可我無法理解您。」

  「我有什麼不好理解的,我像車轅一樣簡單。」中士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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