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六


  報紙和電視開展了一場「狂轟濫炸」,矛頭似乎沖著一些將軍、官員和平庸無力、把選舉前的諾言忘得一乾二淨的總統。任何言辭對俄羅斯人都已不起作用,他們不想分辨誰對誰錯,只想過上正常的生活,幹工作,領工資,修理自家的籬笆或心愛的「日古力」汽車,喝伏特加,追求女人。可是眼下工資也不發,從清晨到深夜,喋喋不休地老是講什麼「車臣」。可他們到底是誰呀?地圖上都找不到。你門要自由?見你媽的鬼去吧,我們要安安生生過日子。

  近年來民族主義在俄羅斯一個勁兒地發展。眾所周知,俄羅斯人的特點是:嗜酒如命,不是人人都愛幹活,東西不藏好就會有人順手牽羊;然而在俄羅斯人的主要「優點」中,以往並不包括民族主義這一條。

  俄羅斯人從來都不太在意自己的鄰居是哪個民族。假如鄰居是個男人,人們留心的是他的工作怎麼樣,喜不喜歡喝酒,能不能指望他,從他那兒借點錢管到發工資。假如是個女人,那麼她是勤於持家還是舉止輕佻,是愛吵愛鬧還是誠懇待人,當然囉,臀部是否豐滿,那也不無意義。至於她究竟是韃靼人還是來自梁贊,誰知道呢,再說這問題一點意思也沒有。

  報刊記者和電視不遺餘力地給車臣戰爭火上澆油,可是在俄羅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分寸,對自己行動的後果也漠不關心。我自喔喔打鳴兒,管你天亮不天亮。

  古羅夫心裡十分清楚:說得委婉一點,許多俄羅斯人不喜歡車臣人。並非所有的人都知道,斯大林時期車臣人被逐出車臣,實際上已被消滅;人們返回故鄉後重建了家園。然而車臣人要求獨立這件事卻家喻戶曉。他們要的是什麼呢?舉個例子來說,坦波夫地區也想獨立,但他們只顧自己幹活,什麼也不說,暗地裡支持共產黨人,因為在共產黨治理下秩序井然,大家平均分配,誰也不缺什麼,酒多得喝不完。車臣則像個無底深淵,勞動工資源源流了進去。舞文弄墨的人斷言錢流到了別的地方。這話可說得不大對頭!要是沒有車臣,盜竊現象也會少一些。在俄羅斯,主要的是要瞭解是誰的錯。過去把一切都歸到猶太人頭上,可是現在對他們已經習慣了——儘管是些賤東西,可總算是自己人,本鄉本土的。現在罪責歸到了「黑小子」頭上。

  古羅夫記起一個人,他去加格拉地區①時曾連續幾次住在他家裡,那人待他像親兄弟一樣。最後一次他似乎借了主人的錢,可是現在這錢往哪兒寄呢?再說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這人是叫艾哈邁德還是加里克,他根本沒有問過他是哪個民族的,連他的名字也忘了,也許從來都不清楚他叫什麼名字。主人做的葡萄乾羊肉抓飯和烤的羊肉串味道有多美——這個他還記得,還有那種烈性的恰奇酒——那更是沒說的了。可是這個人他卻忘了……古羅夫雙眉緊鎖,就像犯了牙痛一樣。

  【①在格魯吉亞西北部,原阿布哈茲自治共和國境內。】

  出賣俄羅斯的是俄羅斯自己家裡的民主派,不過,祖國母親賣給誰了,這可是個極大的秘密。

  古羅夫一走進博亞裡諾夫律師的住宅,就覺得他這片小天地有了變化。不,整個陳設,那些古老陳舊的東西原封未動。前廳裡那面昏暗模糊的大鏡子依舊鑲嵌在飾有圖案花紋的、笨重的、看樣子是銀質的鏡框裡,幾支磨光的鹿角依舊掛在鏡子上方,腳下鋪的依舊是磨破的地毯。就連屋子的主人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博亞裡諾夫本人也依舊瘦骨嶙峋,青筋突起的頸子上圍著圍巾,那只巨大的鼻子和微偏的頭就像一隻窺視獵物的禿鷲。

  古羅夫跟主人問了好,他已事先打電話約好了要來拜訪。上一次他們分手時彼此很和氣,可是今天律師又不跟他握手,只是招手要他跟著進來。走過客廳時,古羅夫幾乎愣住了:原先放著舊得發黃的小不點兒冰箱的地方立著一台高大雪白、上下兩個箱體的組合冰箱,而密探走進住宅時感覺到的變化在子氣味。紙張發黴、滿室塵埃的氣味沒有了,住宅裡充溢著走進一家東方餐廳時聞到的芳香。

  「這怎麼理解,閣下?」博亞裡諾夫指了指破舊的安樂椅,自己在桌邊坐了下來。「我不久前從諮詢所回來就見到這種不成體統的狀況。我的住宅可不是堆放贓物的倉庫……總之是這樣,您明白吧。請注意,冰箱裡堆滿了各種食品,有許多我叫不出名稱,我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

  「請原諒,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竭力忍住笑容,「我不明白,我列夫·伊凡諾維奇·古羅夫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您別演戲了,尊敬的先生,憑您這點本事,外省最蹩腳的戲院都不會要您。」

  「這話不對,我要是去檢票或對付鬧事的流氓,准是第一流的,」古羅夫一本正經地答道,「您別給我羅織罪狀,您可是個律師。這兒沒有行賄受賄,缺少犯罪要素。非法進入私人住宅,這我同意,可我連間接參與都沒有。了不起指控我知情不舉。我知道,但沒告訴您。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您心裡一清二楚,要是給我立案,法院是不會受理的。」

  「是的,真見鬼!可是我卻靠它來進食!」

  「作為一位有經驗的法學家,您這種說法是不能容許的,」偵探終於忍住笑聲,一本正經地說,「您並不是靠冰箱來進食,您只不過從冰箱裡取出食品,您和所有的人一樣,是用盤子進食。」

  「可我吃的是偷來的東西,我是被逼無奈……要是我的祖父……」

  「請允許我表示異議並打斷您的話,」古羅夫斷然說道,「也許我告訴您的情況會使您掃興,因為它會使您的苦行僧精神減色。出錢給您買這些東西的人已經有二十年不偷不搶了。時效期限已過,那麼其餘的……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咱們別再爭論香腸什麼的了,這種爭論留給杜馬去幹。咱們還是談談您的當事人。」

  「我沒有當事人,只有已經判決的犯人。」

  「我不想糾纏細節。尊敬的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我不慎結識了鐵木爾·揚季耶夫的爺爺,並進而得出結論:小夥子是無罪的。」

  「這一點我一直清楚,因此這些禮物才令我十分煩惱。可是他卻一聲不吭!您明白嗎?他不給我絲毫機會讓我為他辯護。」

  「他會開口的。他的供詞不能被看作是新發現的情節,也不能作為重新開庭審理的依據,因為鐵木爾的證詞將會缺乏證據。」古羅夫對這個書房的環境已經相當習慣了,他把煙灰缸挪近了一點。

  「請抽吧,請抽吧,」律師趕緊說。「您從哪兒得知這一切,您是怎麼弄到案卷的?」

  「這並不重要,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說著點燃了香煙。「我必須跟鐵木爾·揚季耶夫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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