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Z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就在參議員屍體坐過的椅子正前方,書桌上有一張綠色吸墨紙。吸墨紙上則放了一迭厚而光滑的便簽,半掩著書桌,最上頭那張是乾淨的,什麼也沒寫。我小心地掀起那迭便簽,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參議員先前坐得離書桌很近,屍體緊緊抵著桌緣,因此胸前傷口噴出來的血,我記得並沒有沾到褲子,而且根據現在所看到的,椅子上也沒有血跡,但卻濺在吸墨紙上頭。現在,拿起便簽之後,我發現下頭有一灘血滲透了綠色吸墨紙。不過留下的血跡卻出現了矛盾的地方,在那迭便簽下方一角沾了一片血跡。也就是說,從吸墨紙上拿起那迭便簽,我看見全新的綠色吸墨紙上有一塊不規則圓形的深色血漬,可是原先放在上頭的那迭便簽,只在方形角落的側邊位置留有血跡,其它部分卻是乾淨的。

  太明顯了!我望著四周,父親和休謨仍然壓低聲音在交談,凱尼恩也還是機械式地踱著步子,不過傑裡米和幾個穿制服的男子卻嚴厲地瞪著我。我猶豫了起來,或許這麼做不太聰明……可是我實在忍不住想驗證一個理論。我下定決心,彎身在書桌前開始數起那迭便簽。那是全新的嗎?

  看來似乎如此,可是……總共有九十八張,而如果我沒猜錯,上頭的封皮應該會標明裝訂的張數……

  果然!我是對的,封皮上的數字告訴我,一迭完整沒用過的便簽,應該是恰好一百張。

  我把便簽放回原先吸墨紙上頭的位置,胸口像是小狗尾巴敲著地板似地怦怦直跳。我思索著,在驗證理論的過程中,我應該沒有漏失什麼重要的事情。眼前的事實似乎理不出頭緒,但這個線索在我心中卻牽引出一個必然的可能性……

  我感覺到父親的手放在我肩上,「又在亂翻了,佩蒂?」

  他粗聲問,眼睛卻若有所思地亮起來,望向我剛剛放回去的那迭便簽。休謨不感興趣地看了我一眼哂笑著轉身。我心想:「那副態度,休謨先生!真是多謝施恩哦!」剎那間,我打消了挫挫他銳氣的念頭。

  「現在,讓大家看看那個鬼東西,凱尼恩,」他輕快地說,「我想請教一下薩姆巡官有什麼意見。」

  凱尼恩悶哼一聲,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件非常奇怪的東西。

  那看起來像是玩具盒子的一部分。大概是用松木之類的廉價軟質木材製成,外觀舊舊髒髒的,似乎是玩具行李箱,邊緣裝飾著粗劣的金屬釘子,像行李箱四角包著的黃銅皮。可是我不覺得那是行李箱,倒是更像個袖珍盒子或櫃子,高度不超過三英寸。

  然而重要的是。這個玩意兒只是袖珍箱子的「一部分」,因為右緣是一道整齊鋸開的痕跡,凱尼恩汙黑指甲的髒指頭裡,握著的盒子只有兩英寸寬。如果按照盒子高度的比例,大略估計的話,原來的盒子應該是六英寸寬,而眼前的這部分只有兩英寸寬,因此,這一截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

  「把它放進煙斗裡抽吧,」凱尼恩朝著父親譏諷道,「大城市來的警官對此有何高見呢?」

  「你在哪裡發現這玩意兒的?」

  「就在桌子上,很顯然,我們趕到這兒的時候,它就擱在便簽後頭,正對著屍體。」

  「那就怪了。好吧。」父親嘰咕著,從凱尼恩手上接過那玩意兒,仔細地審視。

  小方盒的蓋子——應該說是已經被鋸掉一大截的蓋子——只用一個小鉸鏈拴在盒子上,裡面空無一物。盒子的內部沒有上漆,然而木頭表面一點污垢也沒有。盒子的正面,有兩個污痕斑駁的燙金字母:HE。

  「見鬼,這會是什麼意思?」父親茫然地看著我,「誰是『他』?」

  「好神秘,是吧?」休謨微笑著,好像他剛提出了一個小小的難題。

  「當然,」我認真推敲著,「這兩個字母或許根本與『他』無關。」

  「薩姆小姐,你憑什麼這麼說?」

  「我是覺得,休謨先生,」我努力擠出最甜的聲音,「像你這麼深具洞察力的人,會馬上聯想到字面的涵義。不過我們女人嘛,你知道……」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重要,」休謨打斷我,臉上的笑容隱去,「凱尼恩先生的看法也一樣。不過,我們不能忽略任何一條可能的線索。巡官,你覺得呢?」

  「小女提醒了我們另一個可能性,」父親說,「這或許是某一個字的前兩個字母,這麼一來,代表的就不是『他』。此外,這也可能是某句話的第一個字。」

  凱尼恩嘲笑地哼了一聲。

  「這上頭采到指紋了嗎?」

  休謨點點頭,看起來頗為困惑,「只有佛西特的指紋,沒有其它人的。」

  「在書桌上發現的,」父親喃喃道,「卡邁克爾今天晚上出去之前,桌上有這個盒子嗎?」

  休謨眉毛一挑:「坦白說,我認為問這些問題沒什麼意義。不過還是把卡邁克爾叫來弄清楚吧。」

  他派人去找秘書,卡邁克爾很快就進來了,平靜的臉上帶著謙恭而疑問的神色,然後視線停留在父親手中的木盒子上。

  「看來你們找到了,」他低聲說,「有趣吧?」

  休謨緊張起來:「你認得?關於這玩意兒你知道些什麼事情嗎?」

  「那是個奇怪的小故事,休謨先生,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或凱尼恩先生……」

  「等一下,」父親慢吞吞地說,「你今天晚上離開的時候,這玩意兒放在參議員的桌上嗎?」

  卡邁克爾幾乎是難以察覺地淡淡一笑,「沒有。」

  「那麼,我們可以說,」父親繼續說,「這足以證明,一定是佛西特或兇手把盒子故意放在書桌上。休謨,這樣子夠重要了吧?」

  「或許你是對的,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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