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哲瑞·雷恩的最後一案 | 上頁 下頁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這的確是在作假。」巡官陰森地說,「是我見過最奇怪的偽裝。」

  「毫無疑問。那些鬍子、眼鏡、一大堆衣服——都是用來掩飾他真實的外表。可是爸爸,為什麼把鬍子染成各種顏色呢?」

  「告訴你,他是個瘋子。綠色和藍色的鬍子!」

  「可不可能是他想要傳達什麼呢?」佩辛斯歎了口氣,「可是那很荒謬啊!把他的偽裝去除,他應該是個高大瘦削的人,五官分明,可能是中年人,聲音有些鼻音——」

  「他也掩藏聲音。」巡官咕嚕地說,「你沒錯,他的聲音有些鼻音的特質。但是佩蒂,他不是緬因州的人,他的鼻音不是那種鼻音。」

  「當然不是了。你一定聽出來了吧?爸,他是英國人。」

  巡官拍了下大腿:「天啊!佩蒂,沒錯!」

  「他掩飾不了這個。」佩辛斯皺皺眉,「還有他的有些用字是英國式的。他的口音是牛津的,不是劍橋的。後來他聽不懂你滿嘴的俗話,這也可能是他故意的。」她聳聳肩,「我想毫無疑問,他是個有文化的人。他甚至有些教授的氣息,你不覺得嗎?」

  「他有些狡詐的味道。」薩姆沒好氣。他拿起一根雪茄塞進嘴裡,瞪著女兒說話,「可是他說了一件事叫我不舒服。如果他20號沒打電話來,我們得打開信封,可是我們得請老哲瑞來,才能打開。上帝,為什麼?」

  佩辛斯奇怪地重複說:「對啊,為什麼?我敢說這個人來訪最特別突出的就是這一點。」

  他們靜靜地坐著,若有所思地對望著。這位喬裝的英國人離開前不尋常的要求,使得其他的謎團黯然失色。哲瑞·雷恩先生雖然是個多彩多姿的人物,但他也是世界上最不神秘的老紳士。他已經七十來歲,從舞臺退休不只十二年了,他住在長島的威徹斯特,上面的城堡、花園、屋宇都是仿造英國伊麗莎白時期的美麗形式。他在那兒過著富裕老藝術家規律的生活。他稱呼自己的莊園為哈姆雷特山莊,正合乎他的身份,他是上一代世界最優秀的莎士比亞劇演員。

  年屆六十之時的事業正達頂峰狀態,無人能出其左右,但他忽然不幸失聰耳聾。因為他超人的智慧,倒也能看破他人所不能看到的事,他決心學習讀唇術——後來他精通這門藝術——並且退休回到哈姆雷特山莊居住,仰賴自己驕人的財富過日子,還提供落難的同業和貧窮的藝術人士居所。哈姆雷特山莊變成學習的聖殿;其中的劇院成了實驗戲劇的實驗室;伊麗莎白時代的文物典藏,變成野心勃勃的莎士比亞學者朝聖的麥加。純粹出於興趣,這位戲劇界高貴的老人把難以壓抑的才智轉向調查犯罪。

  就在追求這項興趣時,他認識了薩姆巡官,當時他仍然在紐約警察局刑事局服務,兩人於是展開奇特的友誼。在薩姆退休前和退休成立私家偵探社後,兩人合作調查過很多兇殺案,成果非凡。後來薩姆的女兒佩辛斯也加入行列,她少女時代由一位家教陪同遊學歐洲,然後才回到出生地。她一開始就熱情投入工作,和父親、還有老演員合作實際業務。

  薩姆父女滿臉困擾。他們這位神秘、有些粗俗的客人,帶著號稱百萬的秘密,究竟和年老失聰、飽受病痛——正直、深受愛戴、才華洋溢的老朋友雷恩之間,有什麼關係?

  佩辛斯喃喃說:「我應該寫信給他嗎?」

  巡官厭惡地丟開雪茄:「佩蒂,還是不要。告訴你,這整件事真是亂七八糟。老哲瑞和我們的關係是眾人皆知的事,這個戴著假鬍子的滑稽蛋,也許只是故意提出雷恩的名字來唬唬我們。那傢伙在玩鬼把戲!沒理由要去麻煩雷恩。我們可以等到20號再說。孩子,告訴你,20號那天,那個鬍鬚仔不會打電話的——他根本不想打。他要我們打開信封。事情早就準備就緒,我卻一無所知,這種滋味可不好受……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讓雷恩管這檔子事。」

  「就照你說的吧。」佩辛斯順從地說,可是當她的眼睛游離到保險箱緊鎖的鐵門時,兩道眉毛之間擠出一道鴻溝。

  結果巡官變成能力不足、驚訝受苦的先知。就在5月20日正午時分,薩姆的電話鈴響了。一個稍微沙啞的英國聲音說:「薩姆巡官嗎?」

  「沒錯。」

  佩辛斯在分機聽,覺得心臟猛跳。

  「我是從天外來的人。百萬!」沙啞的英國腔說;電話另一端傳來咯咯的淺笑,巡官尚未從驚訝中恢復神智,答的一聲,電話變得無聲無息。

  第一章 藍帽人

  5月28日,星期二。佩辛斯·薩姆小姐的上班時間是有彈性的,她在差幾分鐘就是10點時走進薩姆偵探社的前廳,愉快地對著憂傷的白朗黛小姐微笑——她是偵探社正式的速記員。然後闖進裡面的房間,發現父親正專心地聽一位語氣沉重而懇切的客人的說話。

  巡官說:「啊,佩蒂。很高興你這麼早來。這是喬治·費雪先生,他有一則有趣的小故事。費雪,我女兒有點像她父親的保姆。她是這兒的大腦,所以你最好把話全說給她聽。」

  客人把椅子往後推一下,笨拙地站起身,玩弄著他的帽子。那是一項鴨舌軟帽;鴨舌上面有個琺瑯質的小徽章,上面寫著禮沃利巴士公司。他是個頭很高很壯的年輕人,長相很討人喜歡,一頭刺眼的紅發;藍灰整潔的制服服服帖帖地穿在魁梧的身上;他的胸部由一條黑皮帶斜分為二,皮帶順勢連接腰上的寬皮帶;他結實的小腿緊緊裹在皮革裡。

  他說:「幸會,薩姆小姐。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

  「費雪先生,請坐。」佩辛斯笑著說,這種微笑是她特別留給年輕英俊的客戶的,「是什麼麻煩呢?」

  「喔,我剛剛才向巡官囉嗦了一陣。」費雪說著,耳根都發紅了,「不知道要不要緊。可能有些要緊吧!唐納修這傢伙是我的朋友,你瞧,可是——」

  「等等!」巡官插嘴說,「費雪,我看最好從頭說起吧!佩蒂,費雪駕駛的是停在時代廣場附近那種大型的遊覽巴士,禮沃利巴士公司的。他很擔心他的一位朋友,他來看我們也因為這位朋友,這位叫唐納修的傢伙常常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唐納修以前是個警察;我好像記得他是個身材魁梧的好傢伙,服務記錄優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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