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中國橘子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七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科克博士目光兇暴地吼道,他在輪椅上不安地蠕動著,「沒有人在乎誰是誰,至少我不在乎。好了,好了,菲裡克斯,這已經是老掉牙的話題了。」

  「我不這麼認為,博士,」盧埃斯小姐低聲說,「我覺得這件事太可怕了。」

  「你會嗎?」艾勒里聽到他左邊的小女人輕聲說但沒有別人聽見。

  「我也贊成,盧埃斯小姐和我,」伯爾尼冷笑著說,「大概是歐陸人最大的通病——不會裝模作樣。是吧,盧埃斯小姐?在這種情況下,奎恩先生,我很抱歉我不能提供更多幫助,我也不認識這個人。」

  「那,」艾勒里笑著說,「你們是同夥的。」

  有片刻的沉默,侍者來了拿走湯碟。

  伯爾尼平靜地說:「我聽說,你對這種案子有職業興趣,奎恩先生?」

  「多少有點兒,我通常會沾上一點邊,伯爾尼先生。而且,我發現謀殺的確很刺激。」

  「一種好奇的嘗試。」科克博士點頭說。

  「我不這麼覺得,奎恩先生。」譚波小姐低聲說,「我無法分享你所感受的刺激,」她微顫了一下,「我仍然保有西方人對死亡的憎惡,我的中國朋友會很欣賞你的觀點。」

  艾勒里頗有興趣地看著她:「你的中國朋友?啊,是的。我真蠢,我居然忘了,你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中國過的,對嗎?」

  「是的,我父親是美國外交官。」

  「中國人真的是這樣想,這是東方式的和解中的宿命論,它首先造成人對死亡的順從,之後,自然發展成為人類生命的概念。」

  「胡扯!」科克博士尖聲叫道,「純屬胡扯!如果你是語言學家,奎恩先生,你就會瞭解表意文字的起源來自……」

  「各位,各位!」菲裡克斯·伯爾尼說,「不要再演講了,博士,我們已經離題了,我知道那個人是來找你的,唐納德。」科克吃了一驚,「太奇怪了吧。」

  「是嗎?」科克緊張地說,「不過,菲裡克斯,我保證……」

  「看這裡,」格倫·麥高文從餐桌另一端以一種令人不快的語氣說,「我們是在小題大做,奎恩先生,我知道你在犯罪問題的推理上的確有兩下子。」

  「有兩下子?」艾勒里微笑說,「這話說得不錯。」

  「顯而易見,」麥高文點頭說,「既然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認識這名死者,他被謀殺,當然也就和我們之中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不是嗎?事實表明,在這一前提下,他被謀殺純屬巧合,甚至是意外事件。」

  赫比爾彎身為瑪賽拉斟法國索藤白葡萄酒,不小心沾了幾滴在餐桌巾上。

  「噢!親愛的!」瑪賽拉歎息說,「連可憐的赫比爾也被嚇壞了。」

  赫比爾臉刷地紅了,並且立刻退下。

  「麥高文先生,你的意思是,」譚波小姐溫和地說,「照你剛才說的,是有人跟著他到這裡,趁他獨自在他一點兒也不熟悉的房間裡的好機會——下手殺了他?」

  「為什麼不是這樣?」麥高文叫道,「為什麼要把一件可以簡單解釋清楚的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但是,親愛的麥高文……」艾勒里壓低聲音說,「我們遇上的顯然不是一樁簡單的謀殺。」

  麥高文低說:「可是,我看不出……」

  「我的意思是,兇手企圖掩飾一些事,」——大家都靜下來了——「他脫去死者的外衣,又替他重新穿上,而且是反常的倒穿回去。你們看到的,反穿。他同時也把正常情況下面對房間的每一件家具,全部轉向面牆,再一次反轉。所有可移動的東西都遭到同樣的命運——燈、水果缽……」他頓了一下「水果缽,」他又重複一次,「地毯、畫、牆上的非洲盾牌、雪茄盒……你們想想看,這不僅是一個人被殺的問題。問題是一個人在特別的環境、特別的狀態下被殺了,這就是我不同意你的論點的原因,麥高文先生。」

  這時所有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在人們的沉默中,魚盤被撤下。

  伯爾尼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艾勒里:「反穿?」他驚訝地說,「我沒注意到東西被弄亂,還有他的衣服……」

  「廢話!」科克博士吼道,「年輕人,你上當了,擺明著是在故弄玄虛。我認為兇手把每一樣事物都倒轉過來這一令人費解的動機,無非是要製造混亂。他是要難倒警察,要製造一種巧妙犯罪的假像,來遮蔽原本簡單的事實。或者,他根本是個瘋子。」

  「我不能確定是不是真是這樣,」譚波小姐用她那柔和的聲音說,「關於這一點——奎恩先生,你認為呢?我確信你對這一非同尋常的案件已有初步的推論了。」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艾勒里沉思著,他面無笑容,眼光落在桌巾上,「但是這一非同尋常的案件就不是。我應該這麼說,博士,如果沒有下述這個事實的話,您方才的說法就抓住了本案的基本真相。而很不巧的是,這個事實不符合您的推論。」

  「那是什麼呢,奎恩先生?」瑪賽拉屏息地說。

  艾勒里擺了擺手說:「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科克小姐。很明顯的,這樁謀殺案一點也不混亂——不像你父親堅稱的那樣——實際上,是有脈可尋的。」

  「有脈可尋?」麥高文皺眉說。

  「沒錯,如果只有一兩件或三四件事物被倒置,那我會同意那是混亂。但是當每一樣東西都被倒置,當每一樣東西都要令人迷惑——暫且這麼說——那這個混亂就失去意義。當它變成有脈可尋的混亂,就一點都不混亂了。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被用同一種方法弄亂,每一樣可以移動的東西都被倒置。你不覺得這像在暗示什麼嗎?」

  伯爾尼慢慢地說:「胡說,奎恩,胡說,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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