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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顯然,」薩姆咧嘴而笑,「善良的女孩子,慈悲為懷,可是我想她喜歡那傢伙——人在戀愛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

  檢察官若有所思,「那麼你已經放棄康拉德理論了?」

  薩姆聳聳肩,「沒什麼放不放棄。樓上地毯的那些鞋印——太輕了,除非他是某個女人的共犯,還有女人的面頰那回事——管他的,我先調查皮瑞,我想明天就可以有消息給你。」

  「那就太好了,巡官,」雷恩扣上他亞麻外套的扣子,「或許你最好明天下午來哈姆雷特山莊一趟,你可以告訴我所有關於皮瑞的消息,而我——」

  「跑那麼遠一趟路去那裡?」薩姆咕噥著。

  「我們會來。」檢察官趕快說。

  「好極了,你當然不會放鬆警戒吧,巡官?小心監視房子,特別是實驗室。」

  「而且我會繼續叫謝林醫生派來的毒藥專家鎮守廚房,」薩姆沉著臉說,「是,這些我全都知道。有時候,雷恩先生,我感覺你不——」

  不管此刻心頭正不樂意的巡官想要說什麼,哲瑞·雷恩先生都聽不到了,因為微笑招手之後,雷恩就轉身走了。

  薩姆失望地扳著指關節。對一個一轉背就變成聾子的人講話,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第四景 哈姆雷特山莊

  六月八日,星期三,下午三時整

  星期三天晴,但是冷。哈德遜河一帶的鄉間像冬日的海洋,簌簌風聲吹過茂密的樹葉如同海濤洶湧。樹是六月的,空氣卻是十一月的。

  警車在一片肅穆中駛過陡坡、鐵橋、砂石路、草原和花車道。布魯諾檢察官和薩姆巡官都沒有心思講話。

  背上一個突兀的肉峰、醜怪非常的老奎西,在鑲鐵扣的門迎接他們,引領他們穿過地板撒了燈心草,有大燭臺、盔甲武士和大型喜劇和悲劇面具裝飾的大廳,一齊走到遠處牆角的一座小電梯。上升不一會兒,他們就踏出電梯來到哲瑞·雷恩先生的起居室。

  穿著棕色天鵝絨夾克的老演員,像支矛般筆直站在壁爐跳躍的火焰前。即令光影瞬息萬變,他們仍看出他臉上映著愁容。他看起來很憔悴,一點也不像他原來的樣子。然而,他仍以慣有的熱誠歡迎他們,拉鈴索要法斯塔夫準備咖啡和酒,叫奎西——他像只老獵狗似地想一探究竟——離開房間,然後自己在爐火前坐下。

  「首先,」他平靜地說,「你的新聞,巡官,如果有的話。」

  「多得很,我們查出這個皮瑞的記錄了。」

  「記錄?」雷恩揚起眉毛。

  「不是警察記錄。我是說他的過去,你一定猜不出他是誰——他的真實姓名。」

  「我不是先知,巡官,」雷恩淡淡微笑一下說,「我相信,他可不是什麼失蹤的法國皇太子吧?」

  「什麼人?聽著,雷恩先生,這可是正經事,」薩姆咆哮,「艾德格·皮瑞的真名是艾德格·卡比安!」

  一時間雷恩紋絲不動。「艾德格·卡比安,」過了一會兒,他說,「真是,不是黑特太太第一任丈夫的兒子嗎?」

  「正是!這實情是這樣:當埃米莉·黑特還是埃米莉·卡比安,嫁給現在已經死了的湯姆·卡比安的時候,卡比安已經有一個前妻生的兒子。那個兒子就是艾德格·卡比安。因此他是露易莎·卡比安的半個手足——同一個父親,不同母親。」

  「呃。」

  「讓我納悶的是,」檢察官十分不平地說,「為什麼卡比安,或者說皮瑞,要假借擔任家教來住在黑特家裡,薩姆說芭芭拉·黑特幫忙他得到這份工作——」

  「那根本是胡說八道,」巡官說,「從她開口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在他得到那份職位之前,她根本不認識他——這點我早查出來了。更過分的是,顯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在戀愛,戀愛哪!」

  「黑特太太知道艾德格·皮瑞,就是她前夫的兒子艾德格·卡比安嗎?」雷恩深思地問。

  「不知道哇——她怎麼可能知道,除非他告訴她?我們調查發現,他父親和埃米莉離婚的時候,皮瑞才六歲或七歲大,現在他已經四十四歲了,她不可能認得出來。」

  「你和他談過沒有?」

  「他什麼也不說,這傢伙。」

  「薩姆已經把他拘捕了,」布魯諾插嘴。

  雷恩僵住了,然後他搖頭,態度緩和下來。「我親愛的巡官,」他說,「那太魯莽,實在太魯莽了。你用什麼名義拘捕他?」

  「你聽了很不高興,呃,雷恩先生?」薩姆嘴上一抹陰險的微笑,「你不必擔心用什麼名義,我是以技術性罪名逮捕他。不行,先生,他是太燙手的候選人,不能任由他到處亂跑。」

  「你認為他謀殺黑特太太?」雷恩不帶任何表情地問。

  巡官聳聳肩。「也許是,也許不是。可能不是,因為我想不出有什麼動機,而且我沒有證據。但是他知道一些事情,注意我這句話,一個人隱瞞自己的身份,然後去一個發生謀殺案的家裡找工作,不可能僅止於此,」——他啪一聲將拇指和中指一彈——「不可能僅止於此,我的上帝。」

  「至於那個光滑柔軟的面頰呢,巡官?」

  「簡單,我們從來就沒有去除有共犯的可能,不是嗎?除非那個聾子搞錯了。」

  「好了,好了,」檢察官不耐煩地說,「薩姆,我們從城裡一路迢迢來這裡不是要聽你的看法。雷恩先生,你到底心裡怎麼想?」

  好一段時間雷恩未發一言。這段期間,法斯塔夫送了許多吃食進來,薩姆用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澆熄一些火氣。

  等法斯塔夫走了,雷恩才開口。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兩位先生,」他以運轉自如的雄厚男中音說道,「自從星期日以來便如此,而這番思考的結果相當令人——該怎麼說——忐忑不安。」

  「這話是什麼意思?」薩姆質問。

  「有些問題很清楚——譬如說,和隆斯崔案件的某些問題一樣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布魯諾說。

  「不,不,」雷恩又沉默了一段時間,「不要誤會。我離——離找到答案還遠得很。因為另外還有一些問題很可疑,不只可疑,兩位先生,還十分奇特。」他的聲音轉為耳語,「奇特。」他說,他們倆不安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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