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六八


  在薩姆巡官滔滔雄辯的魔力之下,雷恩伸伸他長而結實的手臂,笑笑說:「我毫不懷疑柯林斯會被判有罪,但巡官,你是否認真考慮過當時的情況?清晨五點鐘,警察忽然敲門來抓人,柯林斯瞌睡朦朧之中,極可能以為是他侵佔公款一事東窗事發了,他馬上就要以侵佔和竊盜的罪名被逮?若我們設身處地考慮到他當時的心智狀態,他的企圖自殺,以及高喊不讓你們『活捉』也不是甚為合理嗎?」

  薩姆抓著腦袋,「這和柯林斯講的一模一樣,今天早上我們以侵佔公款一事偵訊他時說的,您怎麼會知道呢?」

  「唉呀,巡官,這不是小孩都想得出來嗎?」

  「我感覺,」薩姆慎重地說,「您認為柯林斯說的話是真的,您不認為他就是我們要的兇手,是不是?說真的,這趟前來,一方面也是布魯諾要我來問問您的看法,您很清楚,我們正打算以謀殺罪名起訴他,但布魯諾一朝被蛇咬了,他實在害怕舊事重演一遍。」

  「薩姆巡官,」雷恩光著腿站起來,挺挺他古銅色的胸膛,「布魯諾無法以謀殺德威特的罪名起訴柯林斯。」

  「我就猜到您會這麼說。」薩姆握著拳,不甘心地看著雷恩,「但您想想我們的立場,您看了報紙嗎?那些有關錯誤起訴德威特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現在更好了,他們還扯上這次德威特被殺重新大做文章,讓我們最近得像小偷般躲著跑新聞那些小子。我可以私下告訴您,現在連我的工作都快不保了,不說遠吧,就是今天早上來之前,我還被局長狠狠刮了鬍子。」

  雷恩抬眼看著遠方的河流,「我這麼做,」雷恩輕柔地說,「正為了幫你和布魯諾,你不認為我會講出我所知的一切嗎?事實上,這場遊戲已接近終場了,巡官,我們就快聽見長鳴的笛聲;至於你提到你的工作不保——如果你很快把真凶抓到局長面前,我不相信他還能怪你什麼。」

  「我很快把——」

  「沒錯,巡官,」雷恩光滑的身子就這麼靠在嶙峋磨人的岩石圍牆上,「你再說說還有什麼進展吧!」

  薩姆並未馬上回話,他頗難啟齒的樣子,「雷恩先生,我絕無意逼您講話,但打從第一樁命案以來,這已是我第三次聽您對兇手是誰不是誰一事,表承極其肯定的態度,我很好奇您為何如此確定柯林斯不是殺人兇手?」

  「這個嘛,」雷恩溫柔依然,「說來話長,巡官,但從另一方面而言,我感覺事情已經發展到實際證明的時刻了。因此,今天下午你可願與我一道實地去偵查有關柯林斯涉案可能的證據?」

  薩姆釋然一笑,「雷恩先生,聽您這一說,我心裡一下子踏實起來了——至於其它新進展,不少。首先,謝林醫生對德威特的詳細驗屍報告已出了爐,子彈也挖出來了,正是他先前判斷的點三八口徑;第二個進展,其實是沒進展,柏根郡檢察官柯爾協助追蹤屍體發現前離車的乘客一事,毫無所得。兩郡人馬協同搜尋凶槍,把整道鐵軌兩側都地毯式搜遍了,毫無發現。當然,布魯諾認為找不到原因,因為兇器根本沒丟掉,既然人是柯林斯殺的,兇器自然也就是那天早上柯林斯手上的左輪。我們做了彈道分析,比較了柯林斯的左輪和德威德體內那顆子彈,結果發現不符,當然,這並不能證明柯林斯就是清白的,他也可能使用另一把槍斃了德威特,起碼布魯諾是這麼想的。布魯諾的理論是,如果柯林斯用另一把槍行兇,他不難帶著那把槍坐上出租車,在車子搭乘渡輪時,扔到哈德遜河裡去,那真就石沉大海了。」

  「有趣的巧合,這是,」雷恩說,「巡官,請繼續。」

  「哦好,我們也偵訊了那天晚上載柯林斯回紐約的出租車司機,看看當天是否搭了渡輪且柯林斯是否會在渡輪下車,司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記得柯林斯上車時,正是列車開出瑞吉菲公園站的時候,就這樣。

  「第三點進展也稱不上進展,在我們進一步清理隆斯崔有關商場和私人的文件資料時,並沒有什麼有意思的發現。

  「第四方面倒很耐人尋味,在搜查德威特文件資料時,我們有個頗醒目的發現,支票票報——在過去十四年內,每個月定有兩張支票——開給一個叫威廉·柯洛奇的傢伙。」

  雷恩毫不驚訝,只見他緊緊注視薩姆嘴巴的灰眼珠朦朧開來,「威廉·柯洛奇,嗯……巡官,你真是個重大信息的通報人。那麼,支票金額呢?還有票據交換或兌現的相關銀行可否追查出?」

  「這個嘛,沒有一張支票少於一萬五千美元,雖然每筆皆有參差,兌現的銀行則都是同一個——蒙特利爾開發信託信行,加拿大。」

  「加拿大?越來越有意思了,巡官,那發票人的簽名呢——是以德威特的名義還是公司名義?」

  「公司名義,德威特和隆斯崔兩人都簽了字,這一點我們也注意到了。我們曾認為德威特被勒索,現在看起來,好像兩人都有份,而且這些錢並未列入公司每半年一結的財務記錄中,他們是採取五五拆賬方式各自從私人戶頭支付的。此外,報稅資料也未申報這筆支出——我們全查了。」

  「你們是否追蹤這個柯洛奇了呢?」

  「雷恩先生!」薩姆以遭到輕視的口氣說,「加拿大人快被我們搞瘋了,我們一發現這些票根就找上他們了,情況也有趣,從蒙特利爾傳回來的調查報告說,提款人是個叫威廉·柯洛奇的男人——當然,每張支票後面他都簽字背書了——」「沒有存入賬戶的背書嗎?背書的字跡是否同一個人?」

  「絕對是同一人,正如我說過的,我們發現這個叫柯洛奇的以郵匯方式將錢分別存於加拿大各處,再以支票提領證據顯示,他錢來得快花得也不慢,銀行完全無法提供他的長相,以及他出沒何處,只知道他要銀行把報表和收據寄到蒙特利爾中央郵局的出租信箱。」

  「我們當然立刻追這條線,但調查發現,信箱裡什麼也沒有,而且郵局的人員也沒一個記得之前誰租過這個郵箱,只知道如今空空如也。不得已,我們回頭到德威特-隆斯崔公司找線索,發現支票都以郵寄方式寄到中央郵局,但一樣,郵局人員沒人知道柯洛奇是誰、什麼樣子以及他如何領走這些支票。我們又把調查對準這租用的郵箱,而郵箱的租金都是每年預租一年期的——當然,用郵寄的。」

  「真惱人不是嗎?」雷恩說,「我想像得出你和布魯諾那時有多懊惱。」

  「現在還懊惱,」薩姆沒好氣地說,「我們越深入追查,就越發現自己陷入更深的迷霧中,笨蛋都曉得,柯洛奇這傢伙絕對是有意躲著不見人。」

  「正如你說的,柯洛奇可能有意避不見人,只是這個有意,來自德威特-隆斯崔公司這邊的意思,有可能多於柯洛奇他本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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