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一七


  「說實在的,」薩姆粗暴地咆哮起來,「我可是四處碰壁了,碰得我鼻青臉腫,不管是毒藥、軟木塞或針,今天早上全他媽的掉到糞坑裡去了。尼古丁看來不是買的,大概真像謝林醫生所說的,是私下製成或從殺蟲液蒸餾出來的,那我們就完全沒法子查了。至於你那親愛的雷恩先生——他媽的,我認為完全是浪費時間。」

  布魯諾反駁,「你別這樣,薩姆,我不認為那是浪費時間,」他攤著雙手,「我想你是錯估了這個人,沒錯,他是個古怪的傢伙,住在那麼一個地方,周圍盡是一片古董,嘴邊說的也是莎士比亞——」「就是啊,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薩姆陰沉地說,「我想他根本是個牛皮大仙,只會跟我們玩捉迷藏,他故意說他知道誰殺了隆斯崔,不過是舞臺上向觀眾討好的一貫伎倆罷了。」

  「薩姆,你這麼說並不公平,」布魯諾護衛著雷恩,「畢竟,他很清楚在欠缺實證的情形下,尚不能公佈自己的發現,而且希望能進一步追究下去;他也必然知道,最終他得用事實證明出來。不,我傾向於相信,他知道他所說的那些事——他真的發現了些什麼——只是基於某些必要的理由,不能在這時候講出來而已。」

  薩姆一拍桌子,「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不就明擺著說我是笨蛋嗎?你說你自己也是個笨蛋嗎?——他發現了些什麼?太棒了,什麼樣偉大的發現?告訴你,啥都沒有!我敢打賭他根本啥都不知道,老天爺,你昨天不是也這麼想——」「我總可以改變看法吧,不行嗎?」布魯諾打斷他,隨即又不大好意思起來,「我們可別忘了,克拉瑪案還陷入謎團時,他可是漂漂亮亮地一語中的,現在碰上這個該死的命案,只要有助於破案,就算只有一絲絲機會,我也不願漏掉。再說,我既已請他協助破案,不能又二話不說要他走路,不不,薩姆,我們必須這樣進行下去,至少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有什麼新情況嗎?」

  薩姆把一根煙撕成兩半,「柯林斯還在鬧,我的手下剛來報告,從星期六以來,柯林斯找了德威特三次,當然,他想要德威特賠他錢,總之我會繼續看著他,但其實那是德威特他家的事——」布魯諾懶懶地拆著桌上一堆信,連著兩封都被他扔進歸檔用的公文夾裡,第三封,廉價信封裝的,卻讓他驚呼著從椅子上跳起來。布魯諾讀信的同時,薩姆也瞇著看。

  「老天爺,薩姆,」布魯諾叫著,「這是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哦,又幹嘛啦?」

  他不高興地對闖進來的秘書吼著。

  秘書遞上一張名片,布魯諾一把抓過來。「他來啦,來幹嘛?」他把聲音放低放慢,「好吧,巴尼,帶他進來——薩姆你坐著別走,剛剛那信裡有不得了的玩意兒,但我們先看看這只瑞士鳥兒要幹嘛,是殷波利找上門來了。」

  秘書開了門,果然是那個高壯的瑞士商人,他帶著笑容進門。殷波利的服裝依然光鮮如常,一身標標準准的晨禮服,別朵鮮花在襟上,手杖則夾在腋下。

  「早安,殷波利先生,不知有何貴幹?」布魯諾的態度很鎮定,然而,正讀著的信已收起來了,他兩手扶著桌邊說話,薩姆也簡單打個招呼。

  「你早,敬愛的檢察官,你也早,薩姆先生,」殷波利先生坐在布魯諾桌旁的皮椅子上,「我只打擾一下,布魯諾先生,」他說,「我在美國的商務已告一段落,準備回瑞士去。」

  「哦,這樣。」布魯諾看了薩姆一眼,薩姆瞪著殷波利寬闊的背部。

  「我已經訂了今晚的船票,」殷波利說著輕皺起眉來,「也叫了搬運公司來搬行李了,但你的手下忽然從我借住的屋子裡冒出來,他不讓我走!」

  「搬出德威特先生家是嗎?殷波利先生。」

  殷波利搖著頭,顯得焦躁極了,「哦不,我是要離開美國,但你手下說,他不讓搬行李,這使我非常困擾。布魯諾先生,我是個生意人,我在柏恩的公司有緊急事務要我馬上回去處理,為什麼我必須這麼耽擱下來?當然——」布魯諾輕敲著桌面,「現在你聽我說,殷波利先生,我不知道貴國警方會怎麼做,但你似乎還沒弄清楚,你已牽涉到一件美國的命案調查工作裡了,聽著,是一件美國的命案。」

  「我知道,但是……」

  「沒什麼但是不但是的,殷波利先生,」布魯諾站起來,「我覺得很抱歉,但你得待在這個國家,直到隆斯崔謀殺案水落石出,或者至少有官方的正式許可。當然,你可以搬離德威特家,隨便住到哪裡——我無法禁止你這麼做,但你必須留在可隨傳隨到的地方。」

  殷波利跟著站起,整個大身體僵在那兒,他臉上原有的愉悅神色消失了,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我說過了,這會影響我的生意。」

  布魯諾聳聳肩。

  「非常好,」殷波利戴上帽子,臉紅得彷佛雷恩家的爐火,「我馬上去見我國領事,布魯諾先生,要求討個公道,你還不曉得嗎?我是瑞士公民,你們沒權力把我滯留在此,失陪了!」

  他微微點頭,大步走出門去,布魯諾帶著微笑說:「不管怎樣,我還是勸你取消船票,殷波利先生,沒必要浪費那筆錢——」但殷波利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來來,」布魯諾精神全來了,「別理他,我們坐下,薩姆,你先看看這信。」他從口袋裡掏出信來,當著薩姆的面打開,薩姆先看信的後頭——沒有署名,這封信用的是廉價的格子信紙,用斷續的黑墨水寫成,字跡並沒有刻意掩飾的意味,地址明明是寄給檢察官的:隆斯崔被殺害時,我本人在那班車上,有關誰是兇手,我略知一二,檢察官,我很願意把知道的事全告訴你,但我很怕如果兇手已察覺我知道這件事,而且,我覺得有人已盯上我了。

  如果這個星期三晚上十一點,你肯和我碰面,或派個人來碰面,我將把我知道的事全告訴你,地點是威荷肯碼頭的侯船室,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誰,我也會將知道的全告訴你。

  檢察官先生,為了我的安全,請千萬別走漏消息,也不要告訴別人有關這封信的事,我怕兇手會知道我告訴你的話,我將為履行美國公民的責任而丟掉性命。你會保證我安全的,不是嗎,等星期三晚上,我們碰了面,你一定會有非常滿意的收穫,這非常重要(這句話下劃著粗杠——譯注)。

  我不要讓別人瞧見我大白天跑去找警察報告。

  薩姆小心翼翼地捧著信放回桌上,並仔細檢查信封。「昨晚紐約威荷肯地區的郵戳,」薩姆低聲說,「手很髒,印了一堆指紋在上面,從新澤西搭那班車的乘客之——布魯諾,我他媽的完全看不出這是真是假,可能這只是一封搗蛋的信,也有可能是玩真的,他媽的,不曉得怎麼辦才好,你說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