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埃勒裡·奎恩 > 凶鎮 | 上頁 下頁


  艾勒里叫愛貝塔·馬娜卡準備茶水和麥片餅招待。他對待諾拉宛如是個常來的朋友。然後,星期二晚上……

  星期二晚上是萊特一家打橋牌的時間。這一天,卡特·佈雷德福照例和萊特家一道晚餐,餐後則由卡特和帕特麗夏對搭、荷米歐妮與約翰·F.對搭打橋牌。荷米歐妮想到,八月二十七日星期二,讓史密斯也參加,作為第五手,艾勒里輕快答應了。

  「今天晚上我很想旁觀,」帕特麗夏說。「親愛的卡特,你和爸爸搭檔對艾勒里和媽媽,我觀戰。」

  「來吧,快,我們在浪費時間,」約翰·F.說。「史密斯,下賭嗎?隨你。」

  「我無所謂,」艾勒里說。「我把這個榮幸給佈雷德福怎麼樣?」

  「這樣的話,」荷米歐妮很快說,「我們賭少一點的吧。卡特,為什麼他們不給檢察官高一點的待遇呢?」她顯得很愉快,「以前你當民政官的時候……」

  「賭一點一分錢,」卡特說,清瘦的臉頰紅了。

  「卡特,我的意思不是——」荷米歐妮抱怨。

  「假如卡特想玩一分錢的,那就玩一分錢的,」帕特麗夏堅定地說。「我相信他會贏!」

  「你們好!」諾拉說。

  她沒有下樓來一同吃晚餐——當時荷米歐妮說她患「頭疼」——現在她站在門廳外向大家微笑著。她進來時,手上拿著一個裝編織用品的小籃子,走到鋼琴燈下一個大椅子旁坐下。

  「我正在幫英國打個勝仗呢,」她微笑著說,「這是第十件毛衣了,全是我自己打的!」

  萊特先生和夫人交換了驚異的眼神,帕特麗夏心不在焉撫弄著艾勒里的頭髮。

  「玩牌吧,」卡特壓抑著聲音說。

  牌運似乎眷顧艾勒里。卡特想到帕特麗複那溫暖、靈活的手指在艾勒里頭髮裡,下嘴唇忍不住吸了起來。三局過後,卡特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摔。

  「卡特!」帕特麗夏氣呼呼地叫道。

  「卡特.佈雷德福,」荷米歇妮說,「我沒聽說過——」

  「帕特麗夏,希望你別再攪局,」卡特大叫,「這樣我才能扳回劣勢!」

  「攪局!」帕特麗夏急急不平:「卡特·佈雷德福,我整晚坐在艾勒里椅子邊的扶手上,一句話也沒說呀!」

  「你要是喜歡玩他漂亮的頭髮,」卡特大吼,「何不帶他到外面月光下?」

  帕特麗夏眼光銳利地射向他,然後歉疚地對艾勒里說:「我相信你會原諒卡特這種差勁的舉止。他從小受的教養是很好的,只是接觸多了罪犯——」

  諾拉突然驚叫起來。

  吉姆·海特站在拱廊下,那件混紡西裝疲倦地掛在身上,襯衫因汗濕而變暗,看上去宛如一個在炙熱天氣裡毫無目的或計劃地快跑了很久的男人。諾拉的臉孔則有如烏雲四散的天空。

  「諾拉。」

  諾拉臉頰上的粉紅顏色不斷擴散並加深,直到像一面要噴火的鏡子。在場沒有人移動,沒有人說一個字。

  諾拉向他奔撲而去。艾勒里以為她是怒火中燒要去攻擊他。可是,艾勒里看出諾拉並沒有發怒,而是一陣驚慌。那是一個女子因長久放棄有希望的日子,活在懸浮的、半死半活的生命中而乍起的驚慌;是對快樂重生的恐懼。

  諾拉從吉姆身旁閃過,向樓梯飛掠而去;吉姆表情狂喜,緊隨她跑上樓。接著是一片沉寂。艾勒里頓覺面前立了好幾尊活雕塑。他把一根手指伸到脖子和衣領間,手指離開衣領時是汗濕的。約翰·F.和荷米歐妮互使眼色說著神秘活——就如很多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夫婦學會的那樣。帕特麗夏呆望著空蕩蕩的門廳,胸口明顯上下起伏著。

  卡特一直瞪著帕特麗夏,仿佛吉姆和諾拉之間的事,與他自己和帕特麗夏之間的事,不知怎麼的兩相混淆了。

  後來——後來樓上傳來響聲,先是一扇房門打開的聲音,再來是一陣不穩的腳步聲,然後是下樓梯的聲音。諾拉和吉姆出現在門廳中。

  「我們要結婚了,」諾拉說。

  諾拉宛如一盞冰涼的燈,吉姆去觸動了開關;現在,她不但從裡到外發光,還散放著熱量。

  「就是現在,」吉姆說,那聲音深沉得仿佛在向人挑釁,而且比他要表示的還要嚴厲,像用金鋼砂紙磨出來的一般。「就是現在!」吉姆說,「聽懂了嗎?」

  他談沙色的頭髮,從發根到喉結以下的皮膚,快漲成紫紅色了。但他一直對約翰·F.和荷米歐妮眨眼,是頑強而緊張的備戰眼神。

  「噢,諾拉!」

  帕特麗夏大叫,撲上前去親吻諾拉的嘴唇,又笑又哭的。荷米歐妮掛著僵屍般的生硬微笑。約翰·F.喃喃說著什麼,一邊拉開椅子,走到女兒面前拉起她的手,也拉起吉姆的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卡特說:「真會挑時間啊,你們這兩個瘋子!」並伸出手臂去扶帕特麗夏的腰。

  諾拉沒有哭,一直看著她媽媽。荷米歐妮的震驚這才被打破一點點,起身跑向諾拉,把帕特麗夏、約翰·F.和卡特推到一旁,親吻諾拉,也親吻吉姆,然後歇斯底里吐出一些雖然沒有意義,卻與這時刻相當配稱的話。

  奎恩先生默默向外走,感覺有點兒孤單。

  §第六章 「萊特與海特今日成婚」

  荷米歐妮張羅起婚禮來,有如一位在野戰帳篷裡指揮作戰的將軍,四周圍繞著地形圖,以及許多代表敵方正確火力的數字。帕特麗夏陪伴諾拉去紐約採購結婚所需的衣飾及其他用品時,她已與衛理公會第一教堂的司事托馬斯先生進行了技術性的會談、與上村獨眼的亞美尼亞花卉商安迪·拜羅拜廷討論婚禮花藝事宜、與牧師杜利特爾博士磋商合唱團男生的預演安排、去找代辦筵席的瓊斯先生以及旅行社的格雷西先生交待事情,還到銀行與約翰·F.密商銀行內部業務。

  但這些只是屬￿軍需官的雜事而已,至於總參謀部階層的事務,則是和萊特鎮的名流仕女們進行交流。

  「天啊,當時好像在演電影咧!」荷米歐妮滔滔不絕地對著電話講:「原先不過是情人間的爭吵而已——噢,親愛的,是的,我知道外人怎麼說!」荷米歐妮平靜地說:「可是我們家諾拉才不用著急去抓住任何人哩,我猜你大概不記得巴爾港的那位年青英俊的社會名流去年怎麼來……當然不行,為什麼我們得辦個靜悄悄的婚禮呢?親愛的,他們會在教堂舉行婚禮,而且……當然是作為新娘子呀……是的,去南美蜜月旅行六個星期—……噯,約翰要吉姆再回銀行工作……噢,老天,不是,這次是要當高級職員……當然,親愛的!你想我會把諾拉嫁掉而沒邀請你來參加婚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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