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西班牙披肩之謎 | 上頁 下頁
三九


  「你知道,X其實根本不可能把謀殺罪名栽到你頭上,他很清楚你擁有堅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你被綁在瓦林小屋一整夜,再加上那一通神秘的電話,通知年輕的柯特你人在哪裡。說到這張字條,兇手也許希望馬可看完之後會毀掉,如果馬可真把字條毀掉,那這張字條上你的名字當然也就跟著消滅而不致曝光,你也絲毫不可能被牽扯進來;就算馬可沒把字條毀掉,事後被發現,X深知你的不在場證明,再加上你不會打字的鐵一般事實,甚至還不尋常地以打字來署名,擺明瞭偽造。事實上我認為,就算警方發現字條署名純屬偽造,X也一點不在意,這樣的發現完全不會威脅到他的安全,而在此之前,馬可早已如願地被他殺掉了。不不,戈弗雷小姐,我想X考慮到你,遠比為庫馬和馬可考慮得多多了。」

  羅莎咬著她手帕的一角,靜靜地消化這一長段推論。

  「我想的確像你所說的這樣,」良久,她低低地說道,馬上,她又仰起頭來古怪地瞅著艾勒里,「但奎恩先生,你為什麼稱X為『他』呢?」

  「為什麼稱X為『他』呢?」艾勒里茫然地複述了一次,「只是順口吧,我想。」

  「你完全不知情,是吧,戈弗雷小姐?」墨萊插嘴問。

  「是,」說話時她仍看著艾勒里,半晌,才低下眼來,「我完全不知情。」

  艾勒里站起來,取下夾鼻眼鏡並揉揉眼:「好啦,」他頗憂心地說,「至少我們又知道了一些,是殺馬可的兇手打的這張字條,而且由於這打字機沒被人帶出房外,這張字條必然是在這間書房裡打的,顯然是你們家自己引狼入室的,戈弗雷小姐,這聽起來很不好玩。」

  一名刑警此刻出現在門邊:「探長,老頭有話想跟你講,還有,戈弗雷嚷著要離開這裡。」

  墨萊顯然沒弄懂:「誰?哪個老頭?」

  「園丁啊,就那個叫朱侖的,他說有很重——」

  「朱侖!」墨萊驚駭地重複一遍,仿佛第一次聽到這名字一般,「帶他進來,喬!」

  然而,先進門的卻是沃爾特·戈弗雷,還穿著他那件髒工作服,破破爛爛的墨西哥帽搭在腦門後頭,兩個膝蓋沽滿泥土,指甲也塞滿泥土,蛇一樣的雙眼銳利地刺向艾勒里和探長兩人,在發現自己女兒也在場時,他似乎微微一愣,跟著,他二話不說把頭轉向房門。

  「進來吧,朱侖,沒人會咬你。」他的語氣相當溫柔——這是艾勒里所聽過的最溫柔的一次,連對他妻子或女兒都沒這樣。老人有點蹣跚地進了門,他破爛不成樣的鞋子每走一步就掉一堆土在地板上,靠近點看,此人的皮膚要比遠觀有意思多了,他整個人似乎由數百道皺紋組成,顏色如岩石,此刻抓著帽子的雙手,大而且青筋畢露,整個看來,像個活生生的木乃伊。

  「探長,朱侖想起一些事,」百萬富翁直截了當地說,「他踉我講了,當然你也知道,你辦案是成是敗我一點也不關心,我想,你應該先清楚這一點。」

  「你講得很明白,我也聽得很清楚,」墨萊說,毫不示弱,「朱侖,如果你有什麼有意思的話要說,那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老園丁聳了下他骨瘦如柴的肩膀:「我不是個四處跑的人,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是這樣的人。」

  「哦,這樣啊?講下去。」

  朱侖撫著有稀疏灰鬍子的下巴:「我根本不想講,是戈弗雷先生認為我該講,反正又沒人問我,所以我跟自己說:」我為什麼要講?『問問題不是你的工作嗎?「他充滿敵意地看著墨萊山雨欲來的面孔,」我看到他們在露臺。「

  「看到誰?」艾勒里撲上來問,「什麼時間?」

  「告訴這位先生,朱侖。」戈弗雷以同樣溫柔的口氣說。

  「是,先生,」老人很恭敬地回答,「昨晚我看到馬可在露臺上,還有那個叫匹茲的女人,他們——」

  「匹茲!」探長叫起來,「不就是戈弗雷太太的貼身女傭嗎?」

  「是啊,就是她,」朱侖掏出條藍手帕,很輕蔑地擤鼻子,「匹茲,最沒禮貌的那個,老母雞,吱吱叫!我跟你講,再沒人比她更像了,你們知道,不是才有鬼,她說——」

  「這樣,」艾勒里耐著性子說,「朱侖,我們有話直說,你說昨夜你看見馬可先生和匹茲在露臺上,很好,那是幾點?」

  朱侖搔搔他的爛耳朵:「沒法子告訴你幾點幾分,」他言之成理地說,「沒帶表在身上,但應該是半夜一點鐘那時候吧,也許晚一點兒,我從小路走下露臺那邊,一眼就看到啦——」

  「朱侖也兼任守衛,」戈弗雷扼要地解釋,「這不是他的固定職責,他自告奮勇做的。」

  「有月亮,露臺很亮,」老人又說,「還有,馬可坐在桌子邊,背向我,穿得好像個男明星一樣——」

  「穿披肩了嗎,朱侖?」艾勒里急急地問。

  「是的,先生,我看見他穿著那種玩意兒,在那裡啊,看起來很像,很像我以前看過的那種唱歌劇的人穿的一樣,」他自個兒格格笑了起來,「匹茲,她就和他站在一起,穿女傭制服,我還看到她的臉,她很悲傷,我看的時候還聽到好像打耳光的聲音,你們知道,我又再看她,很悲傷,我就跟我自己講,我說啊,『哦呵,朱侖,這是男女猴子勾當!』還有我又聽到她講,很生氣地:」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講話,馬可先生,我可是個有尊嚴的女性!『再後來,她就往臺階我這一頭走過來,趕快,我就躲到陰影裡面去了。那個馬可先生,他還坐在那裡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他是個獵豔高手,這馬可先生,對女人實在有辦法,我有一次看他去纏泰茜,就那個廚房婦傭,但這叫匹茲的女孩子可是自己送上門的,奇怪……「

  羅莎緊握著雙手,跑出了書房。

  「找匹茲來。」墨萊對看守在門邊的刑警下令,簡捷有力。

  戈弗雷和朱侖走了,這位百萬富翁趕著他的園丁如同一個驕傲的牧羊人。墨萊探長雙手往上一拋說:「這下子更複雜了,這該死的女傭!」

  「不見得更複雜,如果朱侖說的時間可信,我們剛剛的論點仍然有效。法醫說馬可的死亡時間是一點到一點半之間,這個叫匹茲的女人和他在一起是在這段時間內,而朱侖親眼看她離開的。」

  「好吧,我們很快就會弄清楚匹茲這事和謀殺無關,或怎麼著。」墨萊跌坐在椅子上,伸了伸腿,「老天,我快累死了!你也一定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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