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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艾勒里悠閒地走向他,掏出香煙盒,啪一聲打開,說:「來一根?」

  特勒似乎嚇了一跳:「哦不,先生,我怎麼可以這樣!」

  「別這麼拘謹,輕鬆點。」艾勒里塞了根煙到唇上,這時浴室裡那兩個也出來了,站在門邊不解且無言地看著。特勒變魔術般從自己身上某處拿出火柴來,擦亮,必恭必敬地送到艾勒里嘴上的香煙之前,「謝謝,特勒,你知道,」艾勒里愉悅地吐出口煙說,「到目前為止,你對這個案子真是貢獻很多,真不敢想像要是沒有你我們該怎麼辦。」

  「謝謝您的誇獎,先生,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

  「不,事實如此,對了,我問你,家裡有打字機嗎?」

  特勒眨了下眼說:「我想有的,先生,放在圖書室裡。」

  「只有一架嗎?」

  「是的,先生。您知道,戈弗雷先生夏天到這裡來就完全把生意丟開了,甚至秘書都不帶,因此,幾乎用不到打字機。」

  「嗯……當然啦,特勒,其實用不著我費神為你指出你的不利之處,相信你也想到了。」

  「我真的有不利之處嗎,先生?」

  「有的,比方說——借用戈弗雷先生的說法——在此次有人大發慈悲將馬可給幹掉一事中,你似乎是最後一個見到馬可活著的人,這實在太倒黴了,現在,如果有什麼好運站在我們這邊,來扭轉——」

  「但先生,」特勒有禮地說著,輕搓著他那雙小手,「的確有這樣的好運存在。」

  「哦?」艾勒里猛然取下了嘴上的煙。

  「您知道,先生,我並不是最後一個見到馬可先生活著的人——我的意思是,先生,當然不包括兇手在內。」說到這裡,特勒咳了一下,停了嘴,審慎地垂下眼睛。

  墨萊從房間另一端撲了過來:「你這氣死人的小惡鬼!」他咆哮起來,「要從你這兒問出東西,媽的就跟拔牙一樣,你為什麼不早講——」

  「拜託你,探長,」艾勒里低聲打圓場,「特勒和我彼此瞭解,真相的揭露得通過某種——呃——較精緻的陳述過程。然後呢,特勒?」

  矮小男僕又咳了一聲,不同的是,這回的咳聲裡帶有極其為難的成分:「先生,我真不知道我該不該講,這對我的身份而言實在太敏感了,您知道——就如同您說的——」

  「講,該死的東西!」探長聲如洪鐘。

  「先生,就在我被馬可先生趕出房間,準備回我的待命房間時,」特勒已冷靜了下來,「我聽見有上樓的腳步聲,而我也看到她——」

  「她,特勒?」艾勒里柔聲地問,並以眼神制止墨萊。

  「是的先生,我看著她走上長廊,走向馬可先生房間,走得很急——而且沒敲門。」

  「沒敲門,哦?」法官低聲說,「那就是說她——不管這個她是什麼人——正是那個從壁爐裡找出字條碎片的人嘍?」

  「我不認為如此,先生,」特勒有點懊惱地說,「因為馬可先生當時還在更衣,不可能已換完裝,畢竟我前腳剛走才不過一分鐘左右而已,他人仍在房間裡,此外,我還聽到他們兩人吵了起來——」

  「吵!」

  「哦,是的,先生,而且吵得很凶。」

  「我想,」艾勒里仍很溫柔,「特勒,你講過你待命的小房間在長廊的另一端盡頭,那意思是說你趴在馬可房門邊偷聽了?」

  「不,先生,是他們講話的聲音實在——實在太大了,我想不聽到都不行,後來他們很快安靜下來。」

  墨萊抿著下唇,踱著方步,惡狠狠地看著特勒梳理光潔的小腦袋,那樣子好像恨不得有劊子手的大斧在手。

  「好吧好吧,特勒,」艾勒里帶著充滿同志情誼的笑容說,「你該說出馬可先生這位深夜悄悄上門的客人是誰了吧?」

  特勒緊咬住嘴唇,看著探長,然後他緊繃的嘴角一松,出現個極驚慌的表情:「這真是讓人難以啟齒,先生,尤其馬可先生還這麼大聲吼她——我記得確切的字眼,先生,如果你們不見怪我說出口的話——『你這愛管閒事的該死婊子』……」

  「她究竟是誰?」墨萊正式爆發了,一刻也無法再忍了。

  「戈弗雷太太,先生。」

  第七章 有關貞潔、兇手以及處女的論述

  「我們的大軍向前了,」埃勒裡·奎恩淒迷地說,「探長,我們直抵爆炸核心了,我得再次感謝特勒的無所不在。」

  「那現在,」麥克林法官憤恨不平地問,「你們打算先找誰談?應該是戈弗雷太太吧,馬可這麼粗暴地——」

  「他們談的,」艾勒里歎口氣,「是嬰兒般的天真無邪之事。親愛的梭倫,你以前實在該多花點時間在家事法庭上,少介入一般的審訊。」

  「看在老天的分上,」墨萊沮喪地說,「你到底腦袋裡裝些什麼啊,奎恩先生,我他媽實在不願意這樣,一直像找你碴一樣,但天啊——這可是謀殺調查工作,而不是閒聊扯淡!省省力氣吧!」

  「特勒,」艾勒里眼中閃過一抹星芒,「我們已有充分的證據顯示,你是這個物欲橫流的傢伙及其一切的最敏銳觀察者,」他舒服地讓自己躺上約翰·馬可的大床,雙臂還枕在腦袋後,「怎麼樣一種男的才會如此辱駡女性呢?」

  「哦,先生,」特勒謹慎地又咳了一聲,低聲回答,「那種——哦——達舍爾·哈米特小說裡的男人吧。」

  「哦,冷硬外表底下一顆高貴敏感的心,是嗎?」

  「是,先生,但說到辱駡,還有暴力的使用……」

  「就讓我們在自己有生之年稍稍約束一下自己吧,特勒,對了,我猜你一定是個推理小說迷。」

  「哦,是啊,先生,我也讀過您好多本小說,先生,您——」

  「嗯,」艾勒里立刻制止,「這段從略,特勒,我們來談現實人生吧。」

  「我懷疑,」男僕哀傷地說,「先生,在現實人生少有這樣高貴敏感的心,至於外表冷酷,那觸目可及。先生,或許我該這麼說,那種會咒駡女性的男人通常有兩大類,一種是根深蒂固的憎惡女性者,另一種是——丈夫。」

  「真棒!」艾勒里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真是太棒了!你聽見沒有,法官?憎惡女性者和丈夫,非常好,特勒,這幾乎是哲人的雋言,哦不,奉聖喬治之名,我收回這句話,不是幾乎,這就是哲人的雋言——」

  法官不得不大笑出聲,而墨萊探長則雙手往空中一拋,瞪了艾勒里半晌,羞與為伍似地踱向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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