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西班牙披肩之謎 | 上頁 下頁
三〇


  「我拿了這個字條,先生,去找馬可先生,但我看到他正在起居室打牌——他才剛從露臺那邊回來,這您還記得,先生——我決定遵照信封上的指示,私下找機會再拿給他。於是,我就站在天井那裡等著,最後,在一局牌的空當時間,我想,是輪他當明手牌家吧,馬可先生出來透透氣,我馬上把字條送上,他當場就打開看了。我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他眼睛中出現一抹很奇特的笑意,之後,他又重讀了一遍,這次我覺得他看來相當的——」特勒找尋著準確的字眼,「相當的困惑,但他只聳聳肩,給了我小費,並且——呃——警告我不得把有關字條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然後,他就又回去打牌,我也沒事回樓上去待命了,看是否哪位客人要送酒什麼的。」

  「他怎麼處理的那張字條?」探長問。

  「他揉成一團放在他外套口袋裡了,先生。」

  「也許,這解釋了他為何不想繼續打牌一事,」艾勒里不確定地說,「了不起,特勒!要是沒有你,我們真不知道怎麼辦。」

  「謝謝您,先生,我想您真是太褒獎我了,還有什麼需要我再報告的嗎?」

  「很快就又需要用到你的,」墨萊陰陰地說,「現在,跟我們去查馬可的房間,我有預感,在那裡我們一定會挖出更多鬼東西來!」

  在長廊最靠東邊一角,有一名穿制服的警員守著,兩腳大爺一般蹺在椅腳上,椅子則斜懸著抵住門。

  「有任何情況嗎,魯斯?」探長開口問道。

  該警員懶洋洋地伸頭到一扇開著的窗戶外吐了口痰,搖搖頭:「安靜得跟個地獄一樣,老大,每個人好像都不敢走近這裡。」

  「可以想像,」墨萊輕輕地說,「魯斯,你站到一旁去,我來檢查檢查我們這位馬可先生的窩。」他伸手向門鈕,把門打開。

  其實,樓下起居室的精緻程度已很自然讓他們三人對此臥房有基本的想像和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這下,他們可真見識到西班牙角此地的客房標準究竟到何種地步了,不知情的可能會誤認為是哪個國王的寢宮。

  這間臥房可以說是西班牙式寢室的極至了,觸目之處無一不是精品——由深黑的木頭、鍛鐵及各種原色質材所合成的一種古樸氛圍。四張海報大的巨型床鋪上飾著皇族般的天蓋,由此天蓋懸掛下華麗且厚重無比的織綿。廊柱、床鋪、寫字臺、椅子、衣櫃以及桌子都經過精工雕飾,房內的主照明設備高懸頭上,由鍵條、雕花鍛鐵和玻璃巧妙組成的巨型燭燈,其上挺立著兩根蠟質大燭,衣櫃上安裝著精美的各色支架,一個石砌的壁爐,從其烤炙的外觀來判斷,顯然是曾燒過與此壁爐同比例的巨大圓木,以供室內取暖之用。

  「老戈弗雷可真擺闊,不是嗎?」艾勒里輕聲評論,踏入室中,「但搞半天所為何來?結果只是便宜了一個想藉此從他窮日子一步登天、只亦步亦趨纏著女主人的不受歡迎的客人罷了,說白一點好了,就是這個現眼的馬可先生。住進這樣的房間,馬可一定利用如此壯麗的背景好好展示他最有利的一面,你們想,甚至在他死後你都看得出他的西班牙人風味,如果他穿著長襪和內衣在這……」

  「光著他那兩隻性感的雙腿還有可能一些,」墨萊探長沒好氣地說,「別沒事盡嚼舌頭了,奎恩先生。依據魯斯的報告,他問過女傭,今天就連她們也沒來得及到這個房間來打掃收拾,因為事發之後我們來得太快了,之後,從清晨六點四十五分一直到現在,魯斯便一直呆在房間外頭,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這房間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一切維持在昨晚馬可打完橋牌後的樣子。」

  「除非有誰昨天深夜偷偷來拜訪過,」麥克林法官優心忡忡地指出這點,「我實在很懷疑現在——」他走向前,伸長脖子看向床鋪。床單被扯動過,這誰都看得出來,床單一角及圖樣華麗的棉被掀了過來——很明顯是昨晚之前某名女傭所為,好方便于客人上床入睡。然而,從床上那個方方大大且蓬鬆無比的枕頭看來,沒人枕過,此外,床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躺過人的痕跡,棉被上隨手扔著一套微皺的白色尼龍外衣褲,一件白襯衫,一個牡礪色活結領帶,一套兩件式內衣,一條揉成一團的手帕,以及一雙白絲襪,看得出來全是穿過的衣物。靠床的地板上則擺著一雙白牛皮男鞋。

  「特勒,你來看看,昨晚馬可穿的是不是這些衣物?」老紳士問。

  原本靜靜停在門道一旁的矮小男僕,在刑警魯斯稍帶驚訝的神色下,快步走到麥克林法官身旁,先彎腰仔細看著這堆零亂衣物,又仔細看過鞋子,這才抬起他那充滿不可思議之神采的眼睛,極恭敬地回答:「是的,先生。」

  「缺了什麼嗎?」墨萊問。

  「沒有,先生,可能,」特勒停了好半晌才審慎地繼續說,「只除了口袋裡的東西。應該有個表——愛琴表,放射狀的表面數字,先生,而且白金鑲寶石——好像不在這裡,還有馬可先生的皮夾和香煙盒好像也不見了。」

  墨萊以不太心甘情願的某種尊敬眼神看著特勒:「好傢伙,特勒,如果哪天你想幹刑警的話,隨時可來找我。好吧,奎恩先生,這你做何感想?」

  艾勒里隨手以兩根指頭挑起白長褲,聳聳肩,又隨手讓它掉回床上:「我應該做何感想才是呢?」

  「好啦,」法官憤恨不已地說話了,「我們先發現這個人赤裸裸地死在那裡,現在我們又找到他昨夜所穿的衣服,我們究竟該怎麼想這件事?我承認這實在是個很離奇也很狠毒的結果,我甚至相信,昨晚分明是他自己只披了個鬼披肩,就這麼赤裸裸地走下露臺那裡去的!」

  「瘋了,真的瘋了,」墨萊也字字珠璣地附和,「抱歉,法官,你要不要也順便替我解釋一下,我他媽是怎麼鬼迷了心竅了,居然要我手下上天下海地去找他的衣服?我見鬼了,居然沒想到從他房間找起,這是傻瓜都知道的事嘛!」

  「兩位,兩位,」艾勒里詫笑起來,但兩眼仍盯著床上的一堆衣服,「很明顯,親愛的梭倫,你也應該考慮到另一種相對的可能,聽起來也一樣太不可思議,那就是,殺馬可的兇手是在這房間動的手,再脫去他的衣服,然後扛著他的屍體,穿過這間空曠的大房子,到露臺上去!不,不,法官,就像探長所說的,合理的解釋應該比這簡單才是,而我猜想,就跟前幾樁事一樣,特勒可幫我們說明這點,如何,特勒?」

  「我想,我可以的,先生。」特勒帶點羞怯地低聲回答,並以明亮的眼睛看著艾勒里。

  「那就說吧,」艾勒里催促他,「好人做到底。我相信昨天晚上馬可回到這房間是自己脫了這一身衣服的,而且打算換一身不同的服裝,是吧?」

  麥克林法官的老臉整個垮了:「看來我真的是老糊塗了,完全是我自己愚昧不明,讓這個赤裸事件把我引到迷宮裡去。當然事情一定是這樣子,沒錯。」

  「是的,先生,」特勒莊嚴地點點頭說,「您知道,先生,我另外有個狐狸洞——其實是餐具室一類的小房間——在大廳過去最靠西側那兒,我每天深夜都待命在那裡,等到客人全入睡為止。昨夜,我想是十一點四十五分光景吧,有客人按鈴叫我——按鈕就在床邊,這您很容易找得到,墨萊探長——於是我就趕快到馬可先生房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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