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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埃布爾蒼白的臉更加蒼白:「告訴他吧,奎因先生。」

  埃勒裡說:「我已經確認了用來打這些信的打字機的位置。我也發現了信紙,和打字機來自一處。我在打字機的字母『0』上做了記號,後兩封信上這個記號都出現了。這就核實了這台打字機就是用來打出那些信件的那一台。

  「為了進一步核對無誤,我安排你的警衛在打字機所在房間處進行監視。結果是毋庸置疑的,本迪戈先生,在第四封信能夠在其間產生的那段時間裡,只有一個人進出過那些房間——此人就是那些房間的主人。你的弟弟朱達。」

  本迪戈大王慢慢地轉向他那個個子不大、膚色淺黑的弟弟。兩人放在桌上的胳膊幾乎碰在一起。一股紅潮開始漫上大個子男人的面頰。

  馬克斯一號與朱達之間正好隔著他們的主人。

  卡拉用一種窒息的聲音說道:「噢,胡說,胡說。這又是你開的一個帶白蘭地酒味的玩笑,朱達,是不是這樣?是不是這樣?」

  朱達去抓酒瓶的手非常的穩當。他開始開瓶塞。

  「不是玩笑,我親愛的,」他悶聲說,「不是玩笑。」

  「你是說……」本迪戈大王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開了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接著說,「朱達,你是說那些信是你寫的?你威脅說要殺我?

  你?」

  朱達說:「是的,大王。」

  他幹得不錯,埃勒裡心想,一個非常緊張的人能把這種緊張掩飾得幾乎覺察不出。朱達將白蘭地酒瓶高高舉起,然後很快地把瓶口插到嘴裡。

  大王就在旁邊看著他弟弟喝。他的眼裡閃出詫異的光芒,仔細地看著朱達,鉤形的鼻子,下垂的唇髯,多皺的脖頸,上下滾動的喉結。當朱達放下酒瓶與他哥哥四目相對時,兄弟之間傳達了某種信息,這使大王意識到自己的優勢。

  「午夜,嗯?」他說,「大開殺戒?」

  「午夜,」朱達高聲回答,「就在午夜。」

  「朱達,你瘋了。」

  「不,不。大王。是你瘋了。」

  高大的男人平靜地坐穩:「這麼說你這些年來早就在怨恨著我……我承認,朱達,我從沒想到你。可是,只有我這樣嗎?誰能受得了你這個成天泡在酒精裡的廢物?事實恰恰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所以你決定要殺我。你還有點兒理智沒有?你完全徹底地瘋了嗎,朱達?也許我該叫你猶大?」——朱達的臉色更加慘白——「我是你哥哥,真見鬼!你心裡有沒有一點兒帶感情色彩的東西?感激?忠誠?」

  「仇恨。」朱達說。

  「你很我?為什麼?」

  「因為你不好。」

  「因為我強大。」本迪戈大王說。

  「因為你軟弱,」朱達堅定地說,「軟弱到可憐的程度。」

  這會兒,儘管他的臉上還是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但眼睛裡卻開始升騰起一股火焰:「有一種力量叫軟弱。你的力量,兄長,就是這種軟弱,那是因為你的力量裡沒有人性。」

  高大的人用來看低矮者的那雙眼睛開始變得晦暗無光,有點兒向眼眶裡面陷進去,像是拉上了一道薄霧輕紗,但他的臉仍然發紅。

  「沒有人性,天一樣的大王,」朱達說,「你看看你哪點兒還有人性。你在世界各地經營的貨物也盡是些鋼鐵、石油、化工、軍火和船舶。人們把那麼多的工作日貢獻給你,以或高或低的折舊率。你給他們提供住房就像你給你的工具找個庫房一樣。你給他們建醫院和你把機器送入檢修車間是一個道理。你送他們的孩子上學出於你讓你的實驗室持續運轉的同樣原因。這島上的每個靈魂都不過是卡片一張。這島上的每個靈魂都受到監視——在他們工作、睡覺、做愛時!你以為我不知道所有拉上你的套的人都是有來無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魔鬼斯托姆在你為他建造的實驗室裡做什麼嗎?或是阿克斯特為什麼不見了?或是芬戈爾斯、普雷斯科克、斯坎尼格利亞、喬科、布盧姆這些先于阿克斯特來此的人?或是K14裝備是用來幹什麼的?」朱達用清晰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說著。

  現在,紅潤已從那張英俊的男人的面龐上消失,代之以怒氣和冷蔑。

  「個人的尊嚴,選擇的權利,作為自由人的存在——全都在你的商務條款中化為烏有。那些有著悠久歷史的保護個人權利的法律被一筆抹殺。除了你自己制定的,大王,沒有你認可的法律。在貫徹實施你的法律時,你是法官、陪審團和行刑隊。不管是哪種法律,反正是你制定,你監督,你解釋。唯一的目的是維護你的權力。」

  「這只是個小島。」本迪戈大王小聲說。

  「它覆蓋全球,」他那矮小的弟弟反駁道,「你大可不必因為奎因父子在這裡而裝出一副愛逗樂的君王的姿態。那對他們和我的智力都是一種褻瀆。你的法力向四面八方輻射,大王。就像你嘲笑個人權力的至高無上一樣,你也嘲笑民族國家的至高無上。他拉攏腐蝕那些首相和大臣,顛倒政府,向那些政治海盜提供經費,這些就是你的日常工作。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的軍工廠能正常開工……」

  「啊哈,我倒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做得這麼好了,」他哥哥說,「卑鄙的軍火巨頭,國際騙子——手裡握著炸彈的反對基督者。這是不是下一罪名,朱達?」

  朱達把他的小拳頭放在臺布上:「你是一個花言巧語的無賴,大王。你一直都是這樣。歪曲事實,瞞天過海,玩障眼法的把戲——你是應付這方面難題的行家裡手。而問題的實質並不在這裡。你的罪惡並非你製造軍火。不幸的是在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上軍火還是必需品,必須得有人去製造它們。可是,對你來說,那些槍炮卻不是我們明知不好但又不可缺少的東西,用來保護一個體面的社會能夠在這虎狼爭鬥的世界上得以存續。他們是你攫取與之相應的超額利潤和無邊法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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