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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工作室裡還有很多很小的模型以及一些草圖。

  「我大多在這裡進行初步的工作,」霍華德說,「在後面還有好大一座房子,艾勒里,如果你喜歡,我明天會帶你去看看,我通常會在那裡完成我的作品,在那裡有很好而穩固的地面,可以承受很重的重量,而且要把東西運出運進也比較方便。你可以想像,一塊三盹重的石頭,怎麼可能搬到這裡來!」

  霍華德為了博物館所需要的人像,完成了不少草圖。

  「這些都是很初步的東西,」他說,「只是整體的印象,我還沒有想到細節的部分。我還會畫更仔細的草圖,然後用塑膠黏黏土先做一次,我會先在這個閣樓待上好長一段的時間,然後才會到後面的那座工作室。」

  「霍華德。迪茲告訴過我,」莎麗說,「說你想要改一改後面的那間工作室?」

  「是啊,我想讓地面更結實些,同時也想在西面的牆上開個窗口,我需要更多光線以及更長的距離。我正在想,乾脆把西面的牆整面去掉,然後讓工作室至少擴大一半。」

  「你是說,要讓工作室能放得下你所有的雕塑作品?」

  「不,只是為了幫助思考。雕塑這種裝飾用的紀念性雕像,所面對的問題和處理一般的人像雕塑,或是與米開朗基羅的那種作品有很大的不同。一般的人像作品你必須靠近它,仔細地欣賞——包括紋理、線條等,如果距離遠了,這些作品就會變得模糊而沒有線條。我現在面對的情形是:要讓人們能從遠處、在室外觀賞雕像,所以在技巧上,就必須更銳利而清晰——例如簡潔清晰的輪廓等。這也就是為什麼希臘神像擺在室外時效果特別好,也是為什麼我投入新古典主義,我是一把『室外的鑿子』。」

  在這裡,霍華德是完全另一個人。他的困惑和心理問題完全不見蹤影,他的眉毛不再鎖著,他帶著威嚴地講話。

  艾勒里開始覺得慚愧。他本來認為,迪茲「購買」一座博物館的決定,是一種有錢人的病態行為。現在他看到,這個決定能讓一位年輕的藝術家,有機會展現自己的才華,創造值得留傳的作品。

  這是艾勒里心裡一個新的訊息——一個他非常喜歡的新訊息。

  「這許多的創意結晶,」艾勒里微笑著說,「提醒了我自己在客房裡那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如果我說,希望能在那工作室裡折磨一下我的打字機,你們倆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

  他們是應該懊悔的。艾勒里離開的時候,他們倆正在一張草圖前,把頭靠在一起。霍華德口沫橫飛地說話,莎麗睜大著眼睛聽,她的嘴唇濕潤,而且張開著。

  一切都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嗎?艾勒里冷冷地想,不是只有信才能作為證據的。他慶倖,迪茲此刻正在兩層樓下的書房裡。

  艾勒里在想,如果迪茲自己用眼睛發現了這件事,那麼勒索的人就沒戲唱了,那些影印的信也就會無效、沒有了價值。

  走到頂樓和二樓之間的樓梯轉彎處,他看到一個影子的影子,而那影子的影子是弓成半圓形的貓的形狀,他知道,是那位老婦人。

  他無聲無息地下到二樓,將身體貼著牆壁。

  她正慢慢地在大廳裡走著,她頭上有一個像鐮刀似的東西和一件帶帽子的頭巾,她一面走,一面還哼著令人不可思議的話:

  「那邪惡的人,在困境之後平靜下來,那疲勞的人,靜靜地休息。」

  她在大廳那邊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讓艾勒里震驚的是,她從衣服裡拿出一把鑰匙,把鑰匙插進鑰匙孔。打開鎖之後,她把門推開,但是艾勒里看不到門的那一邊有什麼東西,只看到一個通向外面的長方形的空洞。

  接著門就關上了,他聽到鑰匙從看不見的另一邊的門上被取下的聲音。

  ——她住在這裡。

  她住在這裡,而這兩天半當中,竟然沒有一個人提起她。霍華德沒有、莎麗沒有、迪茲沒有、沃爾弗特沒有——勞拉和伊蓮也沒有。

  為什麼?她是誰?

  那老婦人像夢裡的巫婆,不斷在艾勒里的意識裡進進出出。

  「管他什麼做客之禮,」艾勒里一邊狂熱地想著,一邊大步沖下樓,「我要由此找出真相。」

  §第五日

  就在艾勒里快走完樓梯的時候,他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莎麗像超人似地飛奔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即刻問。

  「我不知道。」她抓著他的手臂穩住自己,他發現,她在發抖,「你走之後我也跟著離開,回到我自己的房裡,然後迪茲通過對講機,要我直接到他書房去。」

  「迪茲?」

  她很害怕。

  「你想會不會是……」

  霍華德也是一臉慘白的下來。

  「爸爸剛才用對講機叫我下來!」

  接著是沃爾弗特,老式浴袍的下擺拍打著他那雙細細的腿。

  「迪茲把我叫醒,出了什麼事?」

  他們一起腳步雜遝地走向書房。

  迪茲正不耐煩地等著他們,他桌上的文件都被掃到一邊,他的頭髮都是驚嘆號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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