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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但要確定制門器不會被發現,你就要知道制門器在什麼地方。要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你一定就是丟棄它的人。你打了梅麗芙小姐的頭之後,你從她的房間裡偷走這個石雕,那些像龍一樣窸窣滑行的聲音,不過是你的鞋子在厚地毯上摩擦出的聲音罷了。事情很清晰,丟棄制門器的人就是丟棄原隆次郎屍體的人,也就是說,兇手。不,不,我親愛的加蘭,大家有騎士精神一些,這絕對不是猜的。」

  梅麗芙小姐以恐懼的聲音說道:「加蘭先生。我不能——但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可——可怕的事……」

  「我想我可以告訴你,」艾勒里說道,「對我來說很明顯,當我發現他敘述制門器內的貯藏空間是個謊話時,我想他可能從一開始就計劃編這個虛構故事。為什麼?一個理由可能是要掩飾盜取該物的真正動機,把它的用途從原來的重量引到虛構的財富貯藏,因此造成偷盜。但是關於五萬元謊話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這麼詳盡,這麼明確,這麼仔細?是不是因為你挪用了你繼父事業中的五萬元,加蘭先生,知道短少的款項很快就會被發現,因此捏造了一個賊昨天晚上偷走了錢,而那卻是你老早偷的或許幾個月前就已經花光了。」

  比爾·加蘭沉默不語。

  「因此你製造了一系列的事件,」艾勒里說道,「昨天晚上你把老先生的衣服弄成一個人形,假裝是他自己弄的;你把他的一些衣服塞進他的一隻皮箱內,仿佛他計劃要離開。事實上,是你安排了所有的事情,讓人們錯以為他斬斷了東西方世界的聯繫,帶著他剩餘的財產回到東方去了。原隆先生的事業我相信現在已經是搖搖欲墜了,而那也大半是因為你盜用公款。如此一來沒有屍體要被尋找,沒有謀殺案會引起懷疑,真的,而你也得以逃避最開頭的侵佔罪名。因為你知道,你的繼父就如同所有重名譽的紳士一樣,他給了你一切,能夠原諒你任何事,除了玷辱名譽的罪行。如果原隆先生發現了你的侵佔行為,那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對這些無情冷酷的話比爾·加蘭一言不發,他還是凝視著只有平靜水面的窗外。划艇、石頭、皮箱、屍體還有那些人都不見了。

  艾勒里對著那僵直的背脊點點頭,有一種悲傷的滿足感。

  「還有遺產,」古柏說道,「當然,他是繼承人。聰明,非常聰明。」

  「愚蠢,」艾勒里溫柔地說著,「非常愚蠢。所有的罪行都是愚蠢的。」

  加蘭以同樣死氣沉沉的語氣開口:「我還是認為你說制門器是實心是猜的。」說的好像只是禮貌地表達不同意見。艾勒里沒有被愚弄,他把手槍握得更緊了。窗戶是開著的,大海好像是在邀請絕望的人,因為死亡對這種人來說是個解脫。

  「不,不,」艾勒里說著,幾乎是抗議了,「請公平地對待惡魔吧。我一直沒有清晰的概念,直到我要走時我才想到那個制門器是用滑石做的,我知道滑石相當沉重,我也知道那東西差不多是完整的長方體,所以可以粗略地加以計算。如此,我相信可以測試你說制門器空心一事到底對不對。因此我又回來要求查閱年鑒,我曾經在這種書裡看到一般礦物的比量表。我尋找滑石的部分,我找到了。」

  「找到什麼?」加蘭問道,幾乎懷著好奇心。

  「該書裡說一立方英尺的滑石重約一百六十二磅至一百七十五磅。那制門器是滑石做的,那麼它的尺寸呢?六英寸乘六英寸乘十二英寸,或者說四百三十二立方英寸。換句話說,是四分之一立方英尺。由年鑒上的數字來計算,再加上淺浮雕的重量,這個制門器的重量應該是一立方英尺重量的四分之一,也就是四十四磅。」

  「但那就是收據上所載明的。」古柏說道。

  「沒錯。但這四十四磅代表了什麼意義?它代表了四十四磅的實心滑石!加蘭先生說那個制門器不是實心的,中間挖空大得足以放進五萬元的百元大鈔。那是五百張鈔票。一個足以容納五百張鈔票的空洞,不管這些鈔票是怎麼緊密地卷起或壓縮,必然會使制門器的重量遠低於四十四磅。所以我知道制門器是實心,換句話說,加蘭先生說了謊話。」

  屋外有沉重的腳步聲。突然間整間屋子充滿了人。原隆次郎的屍體被放在一張躺椅上,赤裸焦黃像陳舊的大理石,靜靜地在那裡滴著水,幾乎是帶著歉意的。比爾·加蘭扭過身來了,他還是僵直不動,他們發現他的雙眼無神,看起來和屍體沒兩樣……似乎他第一次想到自己的罪行。

  艾勒里從警員的手中接過沉重的制門器,用手把它翻過來。然後他抬起頭,友善地對著牆上的龍微笑,現在看起來那只龍只不過是用金絲線繞成的,沒別的意義了。

  §探案三 黑暗之屋

  「而這個呢,」杜德尼·杜瓦先生撚著鬍子說道,「是無與倫比的發明,朋友。這也許不是我該說的,不過自己看看。這難道不是——你們怎麼說來著——好東西嗎?」

  埃勒裡·奎恩先生擦拭著他的脖子,在遊樂場的一條小街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確實是,」他歎道,「好東西,我親愛的杜瓦先生。我十分贊同你有創造性……迪居那,看在老天的分上!坐好。」下午的太陽很炎熱,他的白襯衫早就粘在身上了。

  「我們去嘛。」迪居那滿懷希望地提議。

  「我們不去,但說我們去了,」奎恩先生喃喃說道,伸展他疲憊的雙腿。他答應給迪居那整個夏天的快樂,但他忘了邊際效益退減法則。在杜瓦先生的推銷之下——他是這個地方的設計者,不知疲倦的惡魔,艾勒里三教九流的朋友之一——艾勒里已經花了兩個小時玩過了歡樂遊樂園的幾項活動,而且幾乎用光了他的精力。迪居那,當然囉,正值不會疲倦的青春,有這些刺激玩樂,他還像由海上吹來的微風一樣那麼地清新。

  「你會發現它是最刺激的,」杜瓦先生熱切地說著,露出他的潔白牙齒,「這是我歡樂園中的重頭戲。」

  歡樂園對此地還算是新玩意,一個提供多樣化的機械遊樂場所——主要是由杜瓦所規劃的——整個大西洋沿岸找不到類似的。

  「黑暗之屋……那個——朋友——是神來之筆!」

  「我想它一定很刺激。」迪居那狡猾地說,並望著艾勒里。

  「措詞很溫和,迪居那。」奎恩先生說著,再度擦拭他的脖子。

  位於大街上的黑暗之屋看起來不算很離經叛道,它是所有現實和幻想的鬼屋綜合體,由魔鬼般的想像力規劃出瘋狂的牆壁和坍塌的屋頂,奇妙地從虛假的門窗和破舊的陽臺中伸出來。這讓艾勒里想到——雖然他很知趣地不對杜瓦先生提起——曾經看過的一部德國電影。沒有一個東西是正常和高尚的,它建造成大型的長方形,三個邊翼俯瞰一個中庭,裡面被弄成一個恐怖的小街,飾以破碎的卵石和陳舊的街燈柱,第四個邊則是售票亭和欄杆。中庭裡的小街只是裝飾的,真正黑暗的玩意兒,艾勒里絕望地想著,是隱藏在那些可怕的超現實主義圍牆後面。

  「好啦,」杜瓦先生說著,站起身來,「請允許我先行告退好嗎?一下子就好了,我會很快回來,然後我們就去……對不起!」他鞠個躬快速地走向售票亭,在那附近有一個穿著園區制服的年輕人正對著一小群人高談闊論。

  奎恩先生歎口氣閉上雙眼。這遊樂園從沒客滿過,在這麼一個炎夏午後更像是被遺棄了,遊客寧願去游泳池或海灘。隱藏在園區各處的擴音器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和步道播放著舞曲。

  「那真滑稽。」迪居那說著,一邊大口吃著爆米花。

  「呃?」艾勒里張開一隻疲倦的眼睛。

  「我真好奇他要到哪裡去,這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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