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上帝之燈 | 上頁 下頁


  §探案二 空心的龍

  梅麗芙小姐總是說上帝照料一切,她現在還是用絲毫不減的信念重申這一點,只不過她小心地用她那充滿活力的女低音補充說,如果你能的話,不要它也無妨。

  「那麼你能嗎?」艾勒里以些許不耐煩的語氣說道,因為他是個出名的異教徒,而且他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從床上被挖起來,聽梅麗芙小姐說這些古怪的話。他打算把她遣走然後回床上去。

  「我能嗎?」梅麗芙小姐繃著臉複述,「我能!」接著她取下帽子。除了不很恰當的前衛設計使得那帽子看起來像個湯盤外,艾勒里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所以疲憊地對著她眨著眼,「看看這個!」

  她把頭低下來,在那恐怖的一瞬間艾勒里還以為她要禱告。不過她修長的手指很快地舉起來,把左太陽穴邊的紅色頭髮撥開,然後他看到頭髮下面有一個疙瘩,大小有如鴿蛋,顏色則像腐壞的肉。

  「老天,」他坐直起來並叫道,「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子?」

  梅麗芙小姐鎮靜地把頭髮整理好並戴回帽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現在已經沒有那麼糟了,」梅麗芙小姐蹺起她修長的腿並點了一根煙,「頭痛幾乎都消失了,冷敷及按摩……你知道這個方法嗎?我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試圖消腫。你應該看看它在淩晨一點鐘時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有人把單車泵放在我的嘴巴裡不停地打氣一樣。」

  艾勒里搔著他的下巴:「沒有弄錯吧,我相信?我——呃——我又不是內科醫生,你知道的……」

  「我需要的,」梅麗芙小姐打斷他的話,「是一個偵探。」

  「可是這——」

  軟呢外套下的寬肩聳了聳:「這不重要,奎恩先生,我是說我的頭被打了。我是個強壯的女人,你看得出來,六年來,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護士,我身上不知多了多少擦傷和疤痕。我以前有一個病人,他最大的樂趣就是踢我的脛骨。」她歎口氣,一抹奇怪的光芒閃過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又抿緊了一點,「是別的東西,你曉得,可笑——的東西。」

  一陣短暫的寧靜籠罩了艾勒里的起居室,艾勒里氣惱地感到皮膚發癢。梅麗芙小姐的聲音裡有著深沉空洞的幽冥呢喃。

  「可笑?」他複述著,伸手尋找香煙盒的慰藉。

  「很古怪,很令人不安,住那房子裡你很自然有此感覺。我並不是個神經質的女人,奎恩先生,但我要不是覺得這麼做實在太丟臉的話,幾個星期前我就辭掉工作了。」

  望著她冷靜的眼神,艾勒里想,尋常的鬼魂若莽撞地找上她,那八成是自找麻煩。

  「你該不是這麼迂回地要告訴我,」他輕快地說,「你目前受聘的屋子鬧鬼?」

  她哼了一聲說:「鬧鬼!我才不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奎恩先生,你是在嘲笑我吧——」

  「我親愛的梅麗芙小姐,多麼迷人的想法呀!」

  「此外,有誰聽過鬼魂還會對著人的頭打氣的?」

  「絕佳的論點。」

  「是不一樣的東西,」梅麗芙小姐滿懷心事地說,「我無法確切地描述,就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你一直等一直等卻不知道它會從哪裡來——更有甚者,到底會是什麼事。」

  「顯然這個不確定性已經消失了,」艾勒里冷冷地說,眼睛仍望著她頭上的大湯盤,「或者你的意思是說,你所預期的攻擊並非向著你來的?」

  梅麗芙小姐冷靜的雙眼睜大起來:「但是,奎恩先生,並沒有人襲擊我!」

  「你說什麼?」艾勒里以微弱的聲音說道。

  「我是說我被襲擊了,但我相信那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剛好碰上罷了——」

  「怎麼說?」艾勒里厭煩地問,閉上雙眼。

  「我不知道,這是最可怕的一點。」

  艾勒里優雅地把手指壓在太陽穴上,呻吟著說:「噢,噢,梅麗芙小姐,我們組織一下好嗎?我已經墜入五里霧中了。你究竟找我何事?有人犯了罪嗎——」

  「唔,你知道,」梅麗芙小姐生動地敘述著,「原隆先生是個古怪的小老頭,他又這麼孤立無助,我真的為這個可憐的老傢伙難過,而且他們還偷了他那塊上頭有奇怪動物糾結盤纏的制門器……好啦,這就更讓人懷疑了,你不認為嗎?」她停下來,用有刺鼻消毒藥水味道的手帕輕按嘴唇,勝利地微笑著,似乎認為自己這段奇特的演說已經解釋清楚了。

  艾勒里敲了四次香煙才有辦法讓自己開口說話:「我聽到你說的是制門器嗎?」

  「沒錯,你知道,就是那種被人們用來放在地上保持房門開著的東西。」

  「是的,是的,被偷了,你說?」

  「唔,它不見了。昨晚我的頭被打之前它還在那裡,我親眼看到,就在書房門邊。沒有人曾對它多看一眼的,而且——」

  「不可思議,」艾勒里歎道,「一個制門器。在小偷盜案中鑒賞力算很不錯的,我應該這麼說!呃——奇怪的動物?我相信你還提到什麼糾結盤纏之類的?我恐怕無法從你的描述中想像出那奇怪動物的模樣,梅麗芙小姐。」

  「像蛇一樣的怪物,在房子裡到處都是。龍,我想你會這麼稱呼它,雖然我從來沒有聽說有人真正看過,只除了酒精中毒者的囈語之外。」

  「我開始,」艾勒里反射性地點點頭並說道,「懂了。這位老先生,原隆——我猜想他是你目前的病人?」

  「沒錯,」梅麗芙小姐輕快地說,「慢性腎臟病。聯合診所的蘇堤醫師幾個月前取出了原隆先生的一個腎臟,這可憐的人現在還在復原期中。他已經相當老了,你曉得,他還能活著已經是個奇跡了。手術相當危險,但是蘇堤醫師必須——」

  「講重點,梅麗芙小姐。我相信我能瞭解。毫無疑問,你這位獨腎的休養病人是日本人?」

  「是的,我第一個日本病人。」

  「你這樣說,」艾勒里笑著說,「好像年輕女性講自己第一次懷孕的經驗……好了,梅麗芙小姐,你那位日本人、那個不安分的制門器還有你頭上那個大疙瘩都使我產生很大的興趣。如果你肯等一會兒我的話,我先去換件衣服,再跟你一起去遠征。在路上你或許可以用比較理性的思維順序把整件事告訴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