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然後是第八天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
|
可是每人家裡都有這種卷軸祈禱書呀。偷這部聖書——老師稱它是什麼書來著?——《姆卡書》,這部「丟過的」、不過大概又找了回來的書?這倒可能是個緣由,如果公社會由於宗教信仰的歧異——分裂,信奉異端等——而被四分五裂的話,但不是這樣。 看來只剩下最後一樣東西了,就是「財寶」,也就是那些銀幣——那五十塊銀元,是在公社從卡爾遜城出走之後的旅途中,老師的父親將那個死者的財物變賣所得,顯然一直作為一種基金珍藏著,而只要公社原先帶來的紙鈔還沒用完,所有的現金花費就一直在用紙鈔支付。 但是奎南有誰想用五十塊銀幣,或者就是一塊銀幣,去幹什麼呢?到奧托·施米特店裡去買那些沒多大用處的小玩意兒?還是僅僅想擁有這些閃閃發亮的錢幣,享受偷嘗禁果的快樂? 埃勒裡搖了搖頭。這是個謎——奧妙難解的謎。 老師站起身來,手裡握著棍子,那蒼老的臉上顯出悲傷至極的表情。「我擔心哪,埃爾羅伊,鑰匙這件事也許真是書上預言的災難的開始啊。不過現在我要到孩子們那兒去了,他們正在學校裡等我呢。我要懷著優慮的心情去啦。」 「也許,老師,」埃勒裡一邊說著,一邊也站了起來,「你太過於優慮啦。」但他的語氣也透露了他自己心裡的擔優。 「順其自然吧,」老人說,「你到南坡去找水工吧,他正等著帶你看那些榆水溝和灌溉渠呐。」 埃勒裡聽見自己說道:「世界支持你,老師。」 那雙很老的、剛才還像平時那樣穿透似地望著埃勒裡的眼睛,這時眯縫起來凝視著他。 「讚美世界。」老師說。 星期三 四月五日 第二天清早,埃勒裡斷定,在這個高度文明的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那位監督人要是做個較低階層的公務員,會非常勝任的。老師指派他來陪著埃勒裡到山谷最北十邊遊覽一番,並把沿途遇到的山谷裡有特點的地方給埃勒裡介紹一下。 「我會陪你到山谷最北邊去,」他以宗教儀式性的姿勢,沖著埃勒裡的喉結部位,咕咕噥噥、含糊不清地說著。 「是的,老師告訴我了,」埃勒裡說。 「並且,我還要把我們沿路看見的山谷裡有特點的地方給你——」 「是的,老師——」 「——介紹一下。」監督人這才把一句話說完。他是那種臉上光淨發亮的人,像長生不老的機器人。他本來可以成為艾奧瓦州的一個郵政檢查員,或者南斯拉夫某個地方博物館的助理館長,或者澳大利亞哪個小城鎮市政當局的度量衡器檢驗員的。是這類工作的性質造就了這種類型的人呢,還是這種類型的人就是會去選擇這樣的工作呢?埃勒裡決意要顯出通達而隨順的態度,並且要把握得恰倒好處。整個上午他都得跟這個人泡在一起呐。 「那麼,我們走吧,」埃勒裡說道,話的末了兒還帶出一聲歎息。 「我們走嗎?」監督人立刻問道。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說道:「那是公共食堂。」 「我知道,監督人。今天早上我在那兒吃的飯。還有昨天。還有前天。」 那人目光無神地看著他:「那是公社吃飯的地方,」他說。 「哦,」埃勒裡道,「謝謝。」費這話幹嘛? 在他們遊覽的過程中,這位嚮導指給他看洗衣房(「那是洗衣房。衣服都在那兒洗」),羊毛洗滌房(「我要告訴你羊毛洗滌房在哪兒。在那兒呢。那兒是我們洗滌羊毛的地方」),驢廄(「——是拴驢的地方」),一片首楷地(「——一塊地。那兒是種首楷的。首楷是餵牲口的」),一個桃園(「一個桃園。那些樹上結桃子。桃子是很好吃的」),還有奎南其他一些有點講頭兒的地方。 「這兒是山谷的盡北頭兒。這裡是個寧靜的地方。」 「寧靜的地方?」埃勒裡重複著,疑惑著。 「是寧靜之地。它占了北山山谷一側的整個山坡,」監督人解釋著,仿佛埃勒裡全然是個瞎子。埃勒裡還是想到要寬宏大度一些。畢竟,監督人這是平生頭一次受指派充任導遊。「這裡有差不多一千塊兒地,埃爾羅伊。或者可能有一千多呢,早先的記錄不太準確。每塊兒地都有一塊同樣的石頭。石頭的尺寸是:底座,一平方英尺;高,兩英尺;頂上是四分之三平方英尺。」 「你的意思是——」 「坡頂上的每塊地都是六英尺深,坡底下的是五英尺。寬度各不相同。」 埃勒裡沉默著站在那兒。 一千座墓碑,都雕鑿成一模一樣的古怪形狀,仿佛一棵樹該還原成它最基本的構造似的。 沒有碑銘。 風,嗚嗚地吹過。監督人的聲音平淡而單調,其音高始終沒有任何變化。「從頂上數第五排,再從右邊數第十一塊地,那兒埋著我父親,從他再過去七塊地,埋著我母親,」他說道,「再往下一排,從右邊數過去十五塊地,是我妻子和我們的孩子。讚美世界,它支持我們所有的人,從今日以至永遠。」 下面的話他沒有大聲說出來,埃勒裡明白,他是在祈禱。 我的妻子,他這樣說道,我們的孩子,而沒有說我的髮妻,或者我們的長子,或者我們的幼子。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