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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埃勒裡與薩利文小姐又會晤了一次,又在紐約警署的友情協助下,翻看了相關的檔案資料,然後就直飛波士頓。

  他發現在波士頓的電話號碼簿上根本找不到對得上號的登錄。煩惱之餘,他徑直找到了馬洛裡的公司總部辦公室,執拗地打破了一位身兼秘書和助手的接待員的重重阻攔,強行製造了這場「謁見」。他提了麥拉·約克的名字,接著說了句「我都知道了。」然後就坐下去靜觀對方的反應。

  「我幾乎可以說,」馬洛裡說,「一直在等著你來。」他操著渾厚圓潤的嗓音說,「並不是期待你個人或者任何像你這類的人物,當然你是獨一無二的。我是在等待涉入約克廣場事件的人遇到困境的時候來找我。」

  埃勒裡禮貌地點了點頭,揣測著這位令某個人永不忘懷的婚姻候選人想把話題引向何處。

  「我了解約克家的人——他們中的幾個——

  當然,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到這兒來。不,不要問我任何問題,奎因先生,」——馬洛裡似乎已經察覺到埃勒裡平靜的面孔背後急切的神經馬上就要牽動他那緊閉著的嘴唇了——「我這個人喜歡把自己放到對方的位置上去思考問題。這是我處世的訣竅。」他掃了一眼寬敞的辦公室,微笑道,「讓我從你的角度出發來分析一下吧。你手上正辦著非常重大的謀殺案,也許是兩件,目前沒多大進展。所以現在,似乎有必要深入調查每個人的每件事,從理論上說,這有可能是你發現有用的——你們怎麼說來著?——對了,線索。

  你會不可避免地發現,許多年前的某個時候,我跟麥拉·約克訂了婚。我說過了,不要問我任何問題!」

  埃勒裡的雙唇微微一動又閉緊了。馬洛裡合上雙眼,陷入很長一段沉默。當他重新睜開眼睛時,埃勒裡的感覺就像上次半夜被迎面而來的巡邏車前燈晃了一下似的。

  「你會發現我們是在約克小姐走運之前訂的婚,也就是先于約克小姐按照老那薩尼爾的遺囑繼承家產。她一直沒有結婚,家族的四個人中已經有兩個撒手而去,而麥拉擁有的資產無疑會大為增長。由於我懷疑——不,那對你我都沒什麼價值——因為我知道,因為我一直堅持探聽她的消息,而麥拉仍然保持著對我的那種扭曲了的偏見,這引起了你的好奇心:我是否會心儀那份可觀的財產而嘗試著跟她重新建立關係。你甚至有可能懷疑,奎因先生,會不會是我策劃了所有事件的陰謀。先不必回答這個問題。」

  埃勒裡再一次閉上了嘴巴。

  「奎因先生,」馬洛裡繼續彬彬有禮地發問,「你是不是也知道我跟麥拉·約克二十年前解除婚約的原因呢?」

  終於可以開口說點什麼了,多少是一種解脫。埃勒裡說:「不。」

  馬洛裡顯得很滿意:「很好。我欣賞說話簡明扼要的來訪者。奎因先生,我這個人長於制定計劃,並且,一經制定,必須遵守。我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這種毫無意義的生活方式了。那時候我為我和麥拉的未來制定計劃——順便提一句,她那會兒迷人極了——我始終堅持那樣做。當那些計劃不可能實施——我會加以調整,但是當我發現這些計劃最根本的不可能正在於她——我只好對她做出計劃,這麼說吧,讓她擺脫他們。」

  老先生突然伸出貴族氣十足的纖長手指,拿起他面前檯面上一隻做工精細的摩洛哥皮質包框的雙畫面鏡框,把它轉過面來,白皙的手指仍然優雅地輕撫著它。埃勒裡湊到近前去看。

  鏡框裡有兩張相片,其中一張上是一個目光沉靜的年輕女人,有著驚人的豐滿胸部和白金色的頭髮;另一張相片上有三個健壯的十歲上下的孩子,兩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因為年代久遠,相片已經大為褪色。

  馬洛裡笑了:「他們正是我跟麥拉不可能結婚的原因。」他把相框轉了回去,重新讓它面對他自己,「是她自己告訴我的。」說著,他望著那只相框微笑著,「她自己說的。」

  「就憑她毫無根據的一句話?」

  「我從來不根據無憑無據的說法行事。作為她的未婚夫,我去諮詢了她的醫生。那是千真萬確的。但是我規劃的是一個完整的王朝,一個在富饒領土上孕育起來的王朝。沒有孩子,就沒有麥拉·約克。還有比這更簡單的嗎?你可以評論一下了,奎因先生。」

  埃勒裡說:「我不知從何說起。」

  「你當然知道從何說起。比如,你可以說:

  這對麥拉可是個不小的打擊呀。我承認。但是這對我同樣也是不小的打擊:我也很年輕,而且她又是那麼迷人,奎因先生。我只能靠出去遠遊尋求安慰,這在當時的情形下再自然不過了。

  「再者,奎因先生,你還可以說,」馬洛裡朝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繼續說,「你一路找到波士頓來,只為尋找那個財迷心竅的陰謀家的可疑之處,而實際上你發現,我有得是錢,所以你不得不重新置疑你的假設。但是,基於目前的事態,我有可能是那種意志薄弱而且貪得無厭的人,你這個探究事物各個方面的專門人才,倒使我進一步思考你那種假設的合理性。對此我的回答當然是:我對麥拉·約克的百萬家產毫無意圖。我也可以提供一些事實任憑你根據常識進行評判。這些年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百萬資產、自己的投資、自己的生意,光是賺回來的錢就比麥拉·約克即將獲得的翻了倍的家產還多。你如果感興趣,我很樂意叫人取來帳簿給你看,隨便哪一本哪一頁都行。」

  「事實上,」埃勒裡低聲說,「我考慮的並不是這些事情,馬洛裡先生。我想的是,或許有些過時的、即便不是陳腐的觀念,可以叫做責任和良心的問題。因為你說過,你一直沒斷了瞭解麥拉·約克的狀況,那麼你肯定知道她的精神狀況。你難道不清楚她現在這種狀況就是你二十年前狠心拋棄她的直接後果嗎?你沒有絲毫不安嗎?何況你拋棄她的原因並不是她的錯誤?」

  「也不是我的錯,」馬洛裡微笑著說,「你輕易地漏掉了這個事實。這且不論。可是人嘛,或多或少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你就做你自己,奎因先生,我做我自己,因為你我都有各自的意願。你我都希望成功,我們就成功了。但是自然法則對誰都是平等的,並不另外關照失敗者。當然,聽說可憐的麥拉·約克的景況我也很不是滋味,我誠心誠意地替她難過。可是這跟良心有關嗎?」他搖著頭說,「我不能接受這種說法,我也不能承擔麥拉這種不良狀況的責任,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那是她順應她個人意願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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