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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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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裡心想,要想找一個通用的說法,軟中帶硬、綿裡藏針並且能擊中每個人要害、刺激每個人神經的說法,那就是:「我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他帶著不詳的語氣說。湯姆·雅克坐在羅伯特一塵不染的書房裡,聽到這話,從寬大的書桌後面猛地探起身來。 雅克咽了口唾沫,他那顆年輕的、像亞當的蘋果一樣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像只發瘋的貓。 「知道什麼了?」他沒能保持住他一向欽佩的厚顏無恥的冷靜。 「哦,咱們來看看吧,」埃勒裡擺出善解人意的姿態,慢條斯理地說,「那天晚上羅伯特讓沃爾特去叫你的時候,氣得夠嗆啊。」 「哪天晚上?」「那天晚上,」埃勒裡清晰響亮地說,「為賽貝克的事兒。」 這一招兒果然靈驗!——雅克咬住了嘴唇,放在桌面上的兩隻手神經質地相互揉捏起來,直到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洩露出緊張情緒,便趕快把兩隻手相互攥住,不讓它們再有什麼動靜。 「怎麼樣?」埃勒裡暗中估計面前這個年輕人嘀咕得差不多了,便高聲問道。 「哦,見鬼!」雅克罵了一句,抬起頭來,接著尷尬地一笑,「假如我全都坦白,你會怎麼處理我?」 「把你送到城裡去,」埃勒裡輕快地說,「現在想去嗎?」 「不,不想去。」 「那你最好把全部實情都講出來。」 「你不是說你都知道了嗎?」 一直坐在寫字桌對面的沙發上的埃勒裡站起身來:「咱們還是開路吧,雅克。」 雅克抓著頭皮說:「哦,別這樣,奎因先生,我心裡太亂了,所以精神一直集中不起來。 我知道你早晚會知道的。可是我自己還是難下決心。這看起來……哦,我也用不著告訴你這像什麼。」 「不,你有必要說。」 雅克愣呆呆地拉開寫字桌右手的抽屜,從裡面抽出一塊羅伯特的紙巾,擦去臉上的汗水: 「想必你去過詹克斯和多納修的實驗室了。」 埃勒裡輕蔑地哼了一聲,讓心裡有鬼的人不寒而慄。 「羅伯特·約克說那些賽貝克郵票都是毫無價值的複製品,」雅克低聲說,「我聽了很生氣。因為我相當肯定那些東西確實不是複製品。哦,就像你所瞭解的,我把它們送到詹克斯和多納修的實驗室做了鑒定,各種方法都用遍了——暗箱、水平光束、色譜測定、水紋對比、材質分析—— 結果發現羅伯特說的一點不錯,他只用肉眼一看,用手一摸,就能辨出真假!當然了,他對了,我錯了。那些郵票的確是賽貝克的複製品。」他小為解脫地看著埃勒裡說,「我能怎麼樣?我還能怎麼辦呢?」 「你幹了什麼?」 「我當然只好出去把那些真品買了回來。用比原價高出七成的價格買回來的。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分文不剩。」 埃勒裡直奔要害:「所以,你又找上了詹克斯和多納修,讓他們把這些郵票重新做了一回鑒定,他們重新給你寫了鑒定書,而這才是你後來拿給羅伯特看的那份證明。羅伯特永遠不會知道關於複製品和兩份鑒定的實情,對嗎,雅克?」 「我怎麼敢對他如實說呢?」湯姆·雅克拖著哭腔說道,「身為集郵癖的羅伯特看上我之後,我已經跟約克家結了緣,可是羅伯特·約克說過,如果經過鑒定那些郵票的確是膺品,他就要解雇我。我不能讓他知道,奎因先生。我就是辦不到。這並不是一份工作的問題,我有的是機會找到更好的工作。問題是,我並不想找個更好的職業。」 埃勒裡對雅克的動機心知肚明,但他只說了句:「說下去。」 「後來弄得我很難堪,」雅克咕噥著說,「約克先生認為是自己搞錯了,非常懊悔,立刻提升了我的薪水,又讓我做他們家族的資產總代理。 他為我做得不能再周全了;他做得越多,我就越沒膽量把實情告訴他了。」 「可最終他還是會知道的。」 雅克舔了舔嘴唇:「我只能巴望著他不要發現。整天察言觀色、聽著動靜。一步走錯,步步走錯,我越陷越深……現在我終於松了口氣,他永遠不會發現這件事了。」 「為了不讓他發現,你幹了不少事兒吧?」 「天哪,我什麼都幹了。」 埃勒裡默不作聲地聽任他這句話在寂靜的房間裡像氣球一樣膨脹、上升,以至吞噬了所有的空間,幾乎讓他們沒有呼吸的餘地。他觀察著雅克,後者也注意到眼前不尋常的死寂,他豎起耳朵,左右看看,終於驚呼道:「哦,不!」雅克哭喊起來,「我說我『什麼都幹了』!奎因先生,可不是指的那件事。我不是兇手,」他急急地說,「我看上去像個兇手嗎?」 「很少有人長得就像兇手。」埃勒裡冷冷地說。 「可是我憑什麼要那麼幹?就算羅伯特發現了賽貝克的真相,大不了離開他家就是了。」 「你對他隱瞞固然有不少理由。可是,雅克,為什麼你不能跟我說呢?」 「你設身處地替我想想,奎因先生,」雅克帶著哀求的腔調,「你能跟誰這樣說呢——你跟主人剛剛大吵了一架,主人就被人用二百多磅重的石塊砸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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