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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凱麗跟著走到門口,朝屋裡看著,她的牙齒還在打戰。

  那窗簾似乎仍在輕微地晃動著。

  維過去看那張床,凱麗也跟過來看。絲被上有一英尺長的一道刀劃的口子,維掀開被子,看見床單直至床墊都被割破了。她走過去把窗戶都關好。

  「跑沒影兒了。凱麗,你就沒什麼印象或者——」

  「沒——沒有。我幾乎什麼都沒看——看見。實在是太黑——黑了。」

  「凱麗。寶貝兒。你這是——」

  一陣急促而柔和的敲門聲。

  兩個女人互相望著對方。

  維朝那扇通走廊的房門走了過去,問道:「是——誰呀?」

  「奎恩。剛才——是誰在喊?」

  「別讓他進來呀,」凱麗小聲說,「你——我沒穿好衣服呢……」她忽然感到自己鎮靜下來了。

  維打開門門,把門開了一道小縫,冷冷地望著站在門外的博,他穿著寬鬆的睡衣褲,頭髮像一團亂草。

  「出什麼事了?」他低聲問道,「凱麗在哪兒?剛才是凱麗在叫,是嗎?」

  「剛才有人從露臺上爬進來,想用刀子殺她哩。她一叫,那人就逃跑了。」

  「刀子!」博說。他沉默片刻,忽然叫道,「凱麗!」

  「你要幹嗎?」

  「你沒事兒吧?」

  「很好,一點事兒都沒有。」

  博如釋重負似地咕噥了一句:「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沒看見。」

  「用刀子,哼,」博嘀咕著,「聽著,別跟任何人提這件事。我會——我會非常留意的。以後晚上要把你們的房門和窗戶都鎖好、關嚴實了!」

  「好吧。」凱麗說。

  維隨即關上並鎖好了門。她拖著赤裸著的雙腳,朝閨房的房門走過去,凱麗則寸步不離地緊緊跟在她身後,她把閨房門也鎖好了。然後,她們進了她的臥室,並且也鎖好了房門。

  「我想這下我們應該安全了,寶貝兒。」

  「維,」凱麗輕聲說道,「你——害怕嗎?」

  「還不算……特別怕。」

  「要是我跟你一起待到天亮,你不介意吧?」

  「哦,凱麗!」

  凱麗在維的床上睡著了,她一直緊緊地摟著維健壯而溫暖的身體。維則躺在那兒,很久沒有睡著,凝望著沉沉的黑暗。

  博則根本沒去睡覺。他回到自己房間,穿好衣服,便開始去做一番悄然無聲的探查。他找到了那闖入者爬進凱麗房間的地方——是從露臺直接向上爬進窗子的。他像一隻貓似地順著藤蔓爬著,打著手電筒,一點一點地仔細檢查著。但是,除了幾處枝葉被軋傷和格子架有一處被折斷之外,沒發現任何別的痕跡。

  他找到那守夜人。守夜人說他什麼也沒看見,也沒聽見什麼。

  他又回到樓裡,悄悄溜進埃德蒙·德卡洛斯的臥室。陰沉沉的、半明半暗的光線中,能看見那男人的鬍子向上翹著,嘴半張著,打鼾的時候,還能看見他微微泛著白光的牙齒。在他床的四周能聞見一股子酒氣。他手腳四伸地躺在那兒,連一件外衣都沒脫。

  博一面仔細聽著他的鼾聲,一面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子。那鼾聲很均勻,但似乎太均勻了。這仰臥的男人的身子似乎有點緊張,而不像熟睡的人那樣鬆弛。

  ——德卡洛斯在裝睡。

  博差點就要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下床來。不過,他還是轉身輕輕地離開了。這以後,直到天亮,他一直都在凱麗那套房間外面的走廊裡巡視著。

  翌日,德卡洛斯外出了,並接連三日未歸。據說,他一直在城裡的什麼地方,在某個撲克牌賭博的秘密窩子裡狂賭。

  他回來的那天上午,博正好不在。他滿是鬍鬚的臉顯出鐵青色,因為輸虧慘重,嘴裡還不住地罵罵咧咧。凱麗一見到他,便急切地想馬上離開這幢房子。

  她穿一身女騎裝,同維一起來到馬廄。馬夫為「大亨」和「大王」上鞍。「大亨」是凱麗癡心寵愛的一匹白色的阿拉伯母馬,「大王」是維騎的一匹栗色灰斑的高大的公馬。

  她們倆並排騎著馬,一溜小跑進入了蔭蔽涼爽的樹林裡。三天前那場噩夢似乎已遠去了,仿佛那只是發生在一個黑暗的夢境中的事情。陽光如水一般地晶瑩燦爛,從枝葉的隙夠之間透射下來,馬道上撒滿了光斑。

  凱麗深深地吸著氣:「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會兒我真的感覺到精神特別地好。這些樹有一股子香味兒,維,你聞到了嗎?過去我從來沒發現。」

  「是吧。其實馬身上也有香味兒哩,」維說著還皺皺鼻子吸了吸,「跑起來呀,駕!你這沒用的老馬!」

  「你想得太離譜兒了,真有意思!我得趕緊跑了。」

  「凱麗!當心點兒!」

  可是凱麗已經跑開了,她那匹小白馬昂著漂亮的脖子,傲慢地翻飛著秀美的四蹄,沿著這條灑滿光斑的林間馬道一掠而過,轉了一個彎,就不見了。

  維在「大王」兩肋上踢了踢,那馬卻偏了偏它雄壯的大腦袋,仿佛溫和地詢問著主人的意圖,並且照舊不緊不慢地小跑著。

  「你快點啊!使勁兒跑起來呀!」

  「大王」竟完全停下來了,它的一對大耳朵還一個勁兒地搐動著。

  前面傳來了尖叫和轟然摔倒的聲音。

  「凱麗!」維高聲叫著。她狠命地踢著這匹公馬的兩肋,它便一躍而起,沖向前去。

  她轟隆作響著飛快地跑過轉彎處,就看見大約一百多米開外一人一馬兩個身影——一個在動,一個不動。那白色小母馬躺在馬道上,不住地翻騰著身體,三條腿踢蹬著,而那條右前腿,卻如同折斷的樹枝被壓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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