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四〇


  「一個測試?」霍姆斯醫生慢慢地說,「我說,警官,是不是……」

  「耐心,醫生。我是說一個測試,但與你理解的恐怕不同。它做過之後,迷霧就會散盡,」他有意頓了頓,「我們將找出要找的男人。或者,」再頓一頓,他又補上一句,「女人。我們只是要找出那個犯罪的人,別無他求。」

  沒人吭聲了,每個人的目光都圍著在他沒有一絲笑意的嘴唇上。這時艾勒里起身向前,目光又都轉到他身上。

  警官退後,在落地窗附近站定。窗戶都是打開的,多少有些空氣流動。他那矮小的身形襯托在外面的夜色裡。

  「左輪手槍,」艾勒里簡潔地說著,向父親伸出手。警官把那柄在澤維爾醫生書房裡發現的長筒槍拿了出來;他嘩啦一聲地打開槍膛,檢查一下確實是空的,再把它闔上,一言不發放在艾勒里手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無聲的一幕。

  面帶神秘的微笑,艾勒里掂了掂它的分量,然後他拉過一張橋牌桌和一把椅子,位置擺好後,不管誰坐在那把椅子上都得面對眾人。

  「現在我要你們假設,」他字清句晰地說,「這就是澤維爾醫生的書房,而這張桌子就是澤維爾醫生的書桌,椅子就是他坐的那把椅子。清楚了吧?很好。」他頓了一下,「福裡斯特小姐!」

  隨著這發音正確的名字出口,那位年輕的女士已蹦了起來,驚恐的眼睛睜得老大,霍姆斯醫生欠身抗議,可隨即又坐了回去,眯細眼睛看著。

  「我——我?」

  「沒錯,請站過來。」

  她服從了,但還緊緊抓著椅背,好一會兒不鬆手。艾勒里走到房間那頭,把左輪槍放在大鋼琴上,再回到桌旁原先站的位置。

  「可——可你們……?」姑娘再次結巴著說,臉色更白了。

  他坐在椅子上:「我要你,福裡斯特小組,」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重演開槍射擊的那一幕。」

  「重演開——開槍射擊!」

  「請吧。你必須假定我就是澤維爾醫生——當然裝得要像真的一樣。我要你到你身後通走廊的那扇門後去。聽到我的信號,就請進來,你應該站在我的右手這一邊,面向我。我是澤維爾,我應該是在書桌前玩單人紙牌戲。當你進來後,你要到鋼琴那邊去,拿起左轉手槍,正對著我,扣動扳機,我要說明的是左輪手槍沒裝子彈。就假設是實彈的吧。明白了嗎?」

  姑娘的臉色慘白。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放棄了,無言地點了點頭。從艾勒里說的那扇門走了出去。

  門哢嗒一聲關上了,屋裡鴉雀無聲。

  警官站在落地窗前,冷眼旁觀。

  艾勒里把胳膊放在面前的桌沿上,叫道:「進來吧,福裡斯特小姐!」

  門慢慢地開了,確實是非常慢,福裡斯特臉色慘白地出現。她猶猶豫豫地進來,關上門,她的眼睛閉上又睜開,磨磨蹭蹭地向鋼琴走去。她厭惡地看了看那柄左輪手槍,抓起它,指向艾勒里坐的方向,叫道:「真是荒唐!」猛地扣動扳機。她放下槍,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蒙住臉哭起來。

  「做得非常好,」艾勒里起身走過房間,輕快地說,「除了那句不必要的評語,福裡斯特小姐。」他蹲下拾起左輪手槍,對他父親說,「你肯定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

  眾人的嘴這會兒都張開了,福裡斯特小姐也忘記哭了,抬起頭,跟大家一樣看這父子倆。

  「現在,史密斯先生。」艾勒里說。

  像繩牽木偶,所有目光立刻砸向胖子那張臉。他坐著沒動,眨眨眼睛,動動下巴,像一頭發呆的母牛。

  「請起立。」

  史密斯費勁地站起來,倒著腳支撐自己的體重。

  「拿著這個!」艾勒里的聲音不容置疑,把槍交到他手上。他又眨眨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把槍接住。槍有氣無力地掛在他的手指頭上。

  「我該做什麼?」他啞著嗓子問。

  「你是一個謀殺者……」

  「一個謀殺者!?」

  「只是出於我們這個小試驗的目的。你是一個謀殺者,你剛開過槍——比如說——開槍打死了澤維爾醫生。你手上的槍筒裡還冒著煙。槍是屬￿澤維爾醫生的,所以你沒有必要處理掉它。但是你自然不想留下指紋。所以你拿出手絹來,把槍擦乾淨,然後再很小心地把它放在地板上。知道了嗎?」

  「是——是的。」

  「那麼做吧。」

  艾勒里退後,冷眼看著胖子。史密斯先是遲疑一下,然後又變得動作飛快,顯然是想把他的角色儘快演完。他緊緊地抓住槍管,用一方餐巾似的手絹,擦了槍柄和板機,幹得確實挺專業,然後,用那只纏著繃帶的手,把槍放下。後退幾步,坐下,用大粗胳膊擦了擦額頭。

  「很好,」艾勒里小聲說,「確實很好。」他拾起槍,塞進衣袋,往回走了幾步,「現在是你,霍姆斯醫生。」——英國人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再說一遍,這是我的假設,我就是一具屍體。你在我們這出小劇中扮演一位醫生,檢查我這具冰冷的冤屍。我相信無需進一步解釋你已能理解。」艾勒里到橋牌桌前坐下,趴在桌上,左臂平攤桌面,右臂垂向地板,左頰貼著桌子,「來吧,老兄,來吧;你知道,我這姿勢也不舒服!」

  霍姆斯醫生起身,腳步不穩地走上前來。他俯身在艾勒里一動不動的身體上,摸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脈博,喉部的肌肉,轉過頭查看眼睛,摸了胳膊和腿……很快地把很專業的步驟重複了一遍。

  「夠了嗎?」他最後用緊繃的聲音問道,「或者還有必要把這出鬧劇再增加點情節?」

  艾勒里站起來:「不必了,已經很充分了,醫生。但請在措詞上稍加注意。這決非什麼鬧劇,而是最可怕的悲劇。謝謝……惠裡太太!」

  管家雙手按在胸脯上:「是——是,先生?」她的聲音顫乎鬥。

  「我要你站起來,走過房間,關掉靠近門廊的那盞燈。」

  「關——關上嗎?」她結巴地更厲害了,但還是站了起來,「那——那不會黑嗎,先生?」

  「我想不會的,」艾勒里一本正經地說,「趕快吧,惠裡太太。」

  她舔舔嘴唇,看了看女主人,像是在尋求支持,然後拖著腳步,走向門廊。在牆邊她又猶豫了,艾勒里催她照他說的做。她哆嗦著把燈關上了。屋裡立刻沉浸在黑暗中,濃濃的黑暗像止咳糖漿一樣看不透。星光早已被箭山周圍濃濃的煙霧遮蔽,似乎隔著五英里深的海水。

  然後,像是過了一年,艾勒里清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博恩斯!你有火柴嗎?」

  「火柴?」老頭兒沙啞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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