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二八


  「吃午飯!」警官雙手圍在嘴上叫道。

  艾勒里吃了一驚。然後他慢騰騰地起來,撣撣衣服上的土,朝這邊走來。

  一頓沉飯悶菜,幾乎聽不見一句話。盤中物少得可憐,品種倒是不同,但對吃的人毫無意義,因為全都沒有胃口,看都不看就送進嘴裡。霍姆斯醫生不在,他陪著樓上的澤維爾夫人。安·福裡斯特吃完,安靜地起身離去。一會兒,年輕的醫生來了,坐下,開始吃。沒人說一句話。

  吃罷,大家四下散開。史密斯先生,無論想像力多麼豐富的人,也只能稱其為幽靈,儘管他長得實在不像。在被惠裡太太喂飽後,餐廳裡的其他人都對他畏而遠之,因為他總繃著那張不會笑的臉,令人望而卻步。這一下午,他似乎只想做兩件事:大踏步地在陽臺上走以及像長得像他的大猩猩一樣嚼濕煙草。

  「你在煩什麼呢?」飯後回到臥室沖了個澡換過衣服後警官問道,「你的臉再這麼拉長,下回就掉了!」

  「噢,沒什麼,」艾勒里說著在床上翻了個身,「我只是有點惱火。」

  「惱火!為什麼?」

  「為我自己。」

  警官咧嘴一笑:「為了我找到的那張信箋嗎?算了吧,你不可能總是有運。」

  「噢,不是那個。你幹得很漂亮,不必謙虛。是別的事。」

  「什麼?」

  「我惱火的就是這個,」艾勒里說,「我不知道。」他猛地坐起來,用手搓著面頰,「可以說是一種直覺吧——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詞。總覺有什麼東西要從我的意識深處冒出來,告訴我某種信息。像似有若無的一股青煙。如果我能知道那是什麼就好了。」

  「去洗一洗,」警官關切地說,「也許只是頭疼。」

  兩人都換好衣服後,艾勒里走到後窗,俯視著萬丈深淵。警官走過來,把衣服掛在衣架上。

  「得做好長期呆下去的準備了,我想。」艾勒里小聲說,身體並不轉過來。

  警官出了一會兒神:「嘿,這倒可以讓咱們做些事,」最後他還是說話了,「我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這幾天裡咱們不會閑著的。」

  「你意思是?」

  老人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艾勒里說:「這個案子咱們還是嚴格按規矩來。樓下的書房你鎖起來沒有?」

  「書房?『,警官眨眨眼,」怎麼,沒鎖。有什麼要緊嗎?「

  艾勒里聳聳肩:「這可就難說了。咱們下去走走吧。我又開始懷念那令人不安的氣氛了。也許那股青煙要顯形。」

  他們下樓來,一個人也沒碰到。陽臺上也只有史密斯一個人。

  當他們重新回到犯罪現場,餘悸未消的艾勒里在整個房間裡轉了一圈。桌上的紙牌還在,搖椅、陳列櫃、殺人的火器、子彈盒——一樣不少。

  「你是個老太婆,」警官揶揄說,「不過把槍留在這裡是愚蠢的。還有彈匣。我看應該把它們放在更安全的地方。」

  愁雲滿面的艾勒里望著桌面,說:「最好把紙牌也收起來。它們畢竟也是證物。這是件最瘋狂的案子。屍體已塞進冰箱,物證由警方保管,咱們完全可以舉杯歡慶勝利了……多麼了不起!」

  他把紙牌收攏在一起,整理好,遞給父親。那張撕成兩半的黑桃六留在桌上,他猶豫一下,把它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警官找來一把耶爾鎖①的鑰匙,插入通實驗室的那道門上的鎖眼裡,把門關好後鎖上,然後又從自己那骸骼形的鑰匙圈上取下一把樣子普通的鋼鑰匙鎖住圖書室的門,還是用那把鑰匙最後鎖上通走廊的門。

  【①耶爾鎖:美國著名鎖匠Lines Yale發明的圓柱形銷栓鎖。】

  「我們該把這些證據放在哪兒呢?」他們上樓時艾勒里小聲說。

  「不知道。應該是很安全的地方。」

  「幹嗎不把它們留在書房裡?你費了那麼大勁鎖上三道門。」

  警官扮了個鬼臉:「走廊和圖書室的門是個人就能打開。我鎖上它們只是一種姿態……這是怎麼回事?」

  一大群人聚攏在大臥室的門前。連惠裡太太和博恩斯也在。

  他們擠進人群,發現霍姆斯醫生和馬克·澤維爾正俯身立在床旁。

  「出什麼事了?」警官厲聲問道。

  「她有些神志不清,」霍姆斯喘著氣說,「恐怕有點暴力傾向。抓住她,澤維爾,好麼!福裡斯特小姐——拿我的注射器來……」

  澤維爾夫人在兩個男人的掌握下絕望地掙扎,胳膊亂動,快得像打穀機。她的眼睛睜得老大盯著天花板,但什麼也看不到。

  「行啦,別鬧了,」警官說著俯下身去,快而清晰地說道,「澤維爾夫人!」

  腿腳停止亂蹬,眼神裡似乎恢復了理智,頭也不一個勁地向後揚,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的樣子。

  「你的行為很愚蠢,澤維爾夫人,」警官用同樣的語氣繼續說下去,「你應該知道,那毫無益處。快醒醒吧!」

  她哆嗦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她開始輕輕地抽泣。

  幾個男人長舒一口氣,直起身來,馬克·澤維爾擦去額頭上的一層虛汗,霍姆斯醫生垂肩低頭地轉身走到一邊去。

  「她現在是好了,」警官平靜地說,「但我不希望她一個人獨處,醫生。一直到她真正恢復正常,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她再煩躁,還是讓她睡覺吧。」

  他驚奇地聽到床上傳來女人粗啞但克制的聲音:「我不會再惹麻煩了,」她說。

  「那很好,澤維爾夫人,那很好,」警官發自內心地說,「順便問一句,霍姆斯醫生,也許你能知道。這所房子有什麼地方我可以安全地存放些東西?」

  「怎麼,這房子本身就是安全的,我認為。」醫生不解地說道。

  「嗯,不是的。是放證據,明白麼。」

  「證據?」澤維爾更是不解。

  「就是醫生書房書桌上的那些紙牌。」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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