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一


  誰也聽不清霍姆斯醫生嘀咕一句什麼話;福裡斯特小姐與馬克·澤維爾的談話密不透風。

  「和一位有寬容心的醫學專家打交道真令人愉快,」艾勒里笑著說,不禁想起某位內科醫生就他小說中的疑點寫來的尖刻的信,「你讀那類書純粹是為了消遣嗎?依我看來,醫生,你是因為裡面有很多謎,你屬￿猜謎愛好者,喜歡揭謎底,對嗎?」

  「那是我酷愛做的一件事,但澤維爾太太不喜歡,她本人愛讀法國小說。抽支煙吧,奎恩先生?」澤維爾再次微笑——笑得令人敬畏。

  澤維爾醫生冷靜地掃視了一下遊戲桌:「實際上,我的遊戲感恐怕過於強烈了,你們也看到了。各種各樣的遊戲。我把這類遊戲當成純粹消遣以解除幹外科帶來的精神上的緊張……我不是隨便說的,真的是這樣,」

  他最後的聲調變得有點怪。似乎有一道陰影掠過他那張愉快的臉:「有一段時間我曾主持過一家外科醫院。現在不幹了,你知道……現在只是出於一種習慣,讀那類書是極好的放鬆。我仍然在忙實驗室裡的事。」他探身向前彈煙灰,趁機用餘光迅速觀察了一下妻子的面部表情。澤維爾太太端坐不動,那張特別的臉上始終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別人說什麼她都點頭。但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勁頭就像是遠在天邊的星星。冷得像一座山的女人,但這座山的內核卻是炎熱的岩漿!艾勒里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研究她。

  「順便提一句,」蹺著腿坐著的警官突然說話了,「我們上來時碰到你們的一位客人。」

  「我們的客人?」澤維爾醫生似乎甚感奇怪,前額上的皮膚疑慮地皺了起來。澤維爾太太的身體動了一下,這一動讓艾勒里想起章魚一類的軟體動物。但馬上她又像以前一樣一動不動了。馬克·澤維爾和安·福裡斯特在窗邊的低語也戛然而止。只有霍姆斯醫生不為所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亞麻布褲子的翻邊,思緒顯然已飄到天邊去了。

  「怎麼,難道不對嗎?」艾勒里警覺起來,「我們從山底下的火海中跑上來時遇上那傢伙的。他開著一輛很舊的別克車。」

  「可我們沒有……」澤維爾慢慢開了個頭,沒說完又停下來。他深陷的眼睛眯縫起來,「這可真奇怪,是不是?」

  奎恩父子對視一眼。這說明什麼?

  「奇怪?」警官用溫和的語氣提示一下,謝絕了主人下意識地遞給他的香煙,同時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用舊的包,從裡邊抽出些東西往鼻孔裡塞。

  「鼻煙」,他抱歉地說,「不好的習慣……奇怪,醫生?」

  「很奇怪。他是個怎樣的人?」

  「從我的角度看,他很強壯,」艾勒里很快地說,「青蛙眼,說話的口氣像發號施令的。肩膀寬得嚇人。大概地估摸一下,差不多55歲上下。」

  澤維爾太太的身子又動了一下。

  「可你知道我們根本就沒有來訪者呀。」醫生輕聲說。

  奎恩父子也甚感驚訝:「這麼說他不是從你們這裡出去的?」艾勒里自言自語似地問,「而我以為沒有旁人住在這山上!」

  「我們是只此一家,我肯定。薩拉,親愛的,你知不知道還有什麼人……?」

  澤維爾太太舔了舔豐滿的嘴唇,內心似乎在進行一場戰鬥。在她那雙黑眼睛中,閃過的是權衡、掙扎和一絲殘忍。而她用令人驚奇的聲音說出的是:「不知道。」

  「這真有意思,」警官說,「他那麼快地沖下山去,如果路只有一條的話,這會兒該走到頭了,也肯定沒命了。」

  後面傳來「啪」的一聲。大家都很快轉過頭去。那裡只站著福裡斯特小姐,她那小巧的化妝盒掉到地上了。她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面頰發紅,眼睛異常發亮,快意地說道:「噢,這下子可真棒!接下來,我們大家都要成為火神的口中美味了。你們知道,如果人們堅持談論倒黴的事,那倒黴的事就會發生。考慮到這四下裡人影出沒,今晚得有人來保護著我上床。你們知道……」

  「你什麼意思,福裡斯特小姐?」澤維爾醫生慢慢說。

  「有什麼問題……」

  奎恩父子又交換了一下眼色。這些人不僅是保守著一個共同的秘密,而且相互之間還有小秘密。

  姑娘把頭一甩:「這不是我要說的意思,她說著聳聳肩膀,」實在是因為沒有什麼——而且……「這表明她已後悔剛才開口說的話,」哦,算了吧,咱們來打撲克牌吧,或去玩點別的。「

  馬克·澤維爾快步走上前來,銳利的目光中似有幾分冷酷,嘴也繃得很緊:「來吧,福裡斯特小姐,」他的語氣很強硬,「你心裡肯定有事,我們最好還是瞭解一下。如果有什麼人在這附近出沒……」

  「沒錯,」姑娘低聲說,「正是如此。好吧,如果你們堅持的話,但我得預先道歉。這無疑是一種辯解……上星期,我——我失去了某種東西。」

  艾勒里似有覺察,澤維爾醫生的受驚程度要甚於其他人。然後是霍姆斯醫生起身走向小圓桌去取煙。

  「失去了某種東西?」澤維爾醫生以一種混濁的聲音問道。

  房間裡靜得出奇;靜得讓艾勒里聽出主人的呼吸聲突然變大了。

  「我是在一個早晨失去的,」福裡斯特小姐低聲說道,「我想那是上星期的週五。我還想過是不是我照看不當。我查看了又查看,可是再也找不回來了,就這樣。也許我確實失去了。是的,我肯定我失去了它。」她停止了告白。

  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後來是澤維爾太太嚴厲的聲音:「行啦,行啦,孩子。你們知道這全是胡言亂語。你是說有人從你那裡偷去了它,對吧?」

  「哦,天呐!」福裡斯特小姐高叫著把頭猛地一揚,「我本不想說。是你們讓我現在說的。我確信的是,不是我失去了它就是那個——那個奎恩先生提到的男人潛如我的房間而且……而且取走了它。你們明白,不可能是有人……」

  「我建議,」霍姆斯醫生結巴著說,「咱——咱們把這次迷人的談話改到另外一個時間,怎麼樣?」

  「是什麼東西?」澤維爾醫生用平靜的聲音問道。他的情緒已得到很好的控制。

  「那東西貴重嗎?」馬克·澤維爾怒衝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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