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高大的男人並沒有理會右手的房門,面帶微笑地請他們隨著他走過把門廳一分為二的幾級臺階,向長長的走廊盡頭依稀可見的一扇緊閉的房門走去。在一扇敞開的房門前,他略做停留。

  「這邊走,」他輕聲提醒著把兩人引進一個大房間,這裡能看到位於門廊與整個房子左半邊之間的大半個陽臺。

  這是起居室,有高高的落地窗,散落各處的燈盞點綴於扶手椅、小塊的毛毯、白熊皮和擺放著書報雜誌和煙具的小圓桌之間。遠處的整面牆被一個壁爐佔據,牆上的畫作中的人物看不大清,但表情都是沉悶的,在壁爐裡跳動的火光中,枝形吊燈的影子像是在隨風擺動。在這溫暖舒適的環境中,那些書,那些柔和的燈光,對奎恩父子來說,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整個大房間裡——空無一人。

  「請坐下,」大個子男人說,「把外衣脫掉吧。應該讓你們感覺舒服了咱們再談話。」他面帶微笑地說著,拉了一下門旁的鈴索,艾勒里多少有幾分不快:原來這笑容並不意味著什麼。真該死。

  然而,警官可不管那麼多了,攤開手腳一屁股深深地坐進沙發椅子裡,同時發出一聲愉快的歎息,把短腿伸開後他嘟囔了一句:「嗯,是把好椅子,先生。物有所值。」

  「我相信,尤其是你們感覺到上山的艱辛之後,」大個子男人仍然笑著說。站立著的艾勒里感到有些迷惑。在不太明亮的光線下,此人看著有些面熟。除了一頭帶有高盧人特色的亞麻色頭髮之外,各個部分都顯得很有氣勢,艾勒里有這樣一種感覺,這個四十幾歲的人不是那種無足輕重的角色。因為人本身具有一種明顯的魅力和吸引力,漫不經心地穿在身上的粗呢衣服也有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他的眼睛最惹人注目,深陷但有激情,是那種大學生的眼睛。他的雙手異常生動,大而寬,手指也長,特別適合做那種帶有權威性的手勢。

  「已經暖和過來了,」警官咧嘴笑著說。他的樣子也說明他現在的確感覺很舒服,「可以開始講我們死裡逃生的故事了。」

  大高個皺起了眉頭:「真有那麼糟嗎?非常抱歉。我是說,山下的火。你們的意思是……啊,惠裡太太!」

  一位身著黑衣白圍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口。艾勒里注意到,她的臉色非常蒼白,好像天生對某些事敏感似的。

  「你搖——搖鈴了嗎,醫生?」她像女學生似地結巴著說、「是的,請把先生們的外衣收拾好,然後再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東西。」女人默默地點頭,拿上父子二人的帽子和警官的風衣退了出去,「毫無疑問,你們肯定餓壞了,」那人繼續說道,「我們已經開過晚飯,不然的話我應該請你們享用些像樣的美食。」

  「說實話,」艾勒里興奮地坐下,立刻感覺好多了,「我們已經快墮落到同類相食的地步了。」

  大個子開懷大笑:「儘管發生了不幸才使咱們相會,但我想還是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約翰·澤維爾。」

  「噢!」艾勒里叫道,「我就覺得你面熟麼,澤維爾醫生,對吧?我多次在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事實上,當我在門廊的牆上看到倫勃朗的蝕刻畫之後就推斷這房子的主人與醫學有關,不然的話不會用這種——嗯——這種原汁原味的東西作為裝飾點綴。」他咧嘴一笑,「爸,你也想起這位醫生的面孔來了吧!」

  警官頭點得過於熱情,倒顯得做作了。

  此時此刻,什麼都應該記起來。

  「我們是奎恩父子,澤維爾醫生。」

  澤維爾醫生口中念念有詞:「奎恩先生,」他對警官說。

  奎恩父子交換了一下目光。也不知他們的東道主是否在意警官與警方的關係。艾勒里用眼神警告父親。而警官則微微點了點頭。亮出他的身份的確毫無意義。人們往往對警察或偵探這類人有所保留。

  澤維爾醫生在一張皮椅上坐下,手裡擺弄著煙具:「現在,趁我那位優秀的管家手忙腳亂地在做準備的這會兒工夫,也許可以請你們給我講講這場……火災。」

  他還是那麼不動聲色,但聲音裡多少摻進了一些疑慮。

  警官開始言簡意賅地概括火情,他每講一句主人都點點頭,表現出適度的關注。眼睛發痛的艾勒里從衣袋裡取出眼鏡鏡盒裡的夾鼻眼鏡,疲倦地擦淨鏡片,然後把它架在鼻樑上。他此刻的心情最容易對一切都吹毛求疵,這一點他心裡明白。澤維爾醫生為什麼就不能表現出適度的關注呢?此人的房子雖雄據山巔,但這山下正著大火呀。也許,他闔上眼時心裡暗想,澤維爾醫生的關注表現得還不夠呢。

  警官簡明扼要地把大致情況擺了擺:「我們確實有必要查問一下,醫生。你這裡有電話嗎?」

  「就在你手邊,奎恩先生,有一條支線一直從山谷拉到山頂。」

  警官拿起話筒想接通沃斯奎瓦。看來很不容易。線路終於接通了,那邊傳來的信息是全鎮的人都動員起來滅火了,包括警長、鎮長和鎮議會。能夠提供信息的只有這位接線員。

  老人沮喪地放下話筒:「我看情況比預料得還要嚴重。山下的火己全面蔓延開了,醫生。方圓幾公里內凡是有能力的男男女女全都投入滅火工作中去了。」

  「天呐,」澤維爾醫生嘟囔了一聲,憂慮開始增加,強做出來的鎮靜不見了。他站起身來四下走動。

  「所以說,」警官用安慰的語氣說,「看來我們被困在這裡了,起碼今天夜裡是這樣。」

  「噢,那還用說。」大個子擺了擺他那強有力的右手,「明擺著的,即便是在正常情況下你們也不應該繼續往前走了。」他緊鎖眉頭,咬著嘴唇,「這事,」他繼續說,「看起來要……」

  艾勒里的腦袋又暈了起來,且不說那濃厚的神秘氣氛,他的直覺就告訴他,在這山頂上的獨門獨院裡肯定發生了非常奇怪的事,而昏沉沉的他最渴望的是馬上就上床睡覺。

  饑餓呀林火呀都退居次要。此時此刻他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澤維爾醫生用憂慮的聲音在說什麼:「長期幹早……大概是自燃……」然後,艾勒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再醒過來時覺得很難為情。他的耳邊響著一個女人不那麼堅定的聲音:「請原諒,先生……」他站起來時才發現身材結實的惠裡太太正站在他的椅旁,兩隻大手正托著一個盤子。

  「噢,這是怎麼搞的!」他紅著臉說道,「這太失禮了。請諒解,醫生。這是因為開車時間太長,又遇上火……」

  「別說了,」澤維爾醫生不在意地笑道,「你父親和我正在感慨,年輕一代在耐力方面還有待提高。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奎恩先生。飯前你們要不要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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