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 |
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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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聲咒駡著下了車,冰涼的關節上的刺痛讓他皺起了眉頭。杜森伯格車前方15步,在車燈光的映襯下,赫然立著一扇高大的鐵門。門兩側低矮的石牆肯定是就地取材壘成的,一直伸展到遠處的黑暗中。車燈也只能照到門後不太遠的地方。更深處還有什麼則不得而知,黑暗掩蓋了一切。 這裡是道路的盡頭! 他在心裡痛駡自己真是個傻瓜。他應該料到的。已經感覺到下面的風不是環繞著山在刮的,而是不規則地上下轉移,一會兒刮向這邊,一會兒又刮向那邊,也就是說,他意識到,那風是哪裡阻力小就往哪裡吹。所以上來的路才不是那種盤山而上的,這清楚地說明山的另一側是沒有路的。 很可能是懸崖峭壁。換句話說,下山也只有一條路——他們剛剛爬上來的這條路。他們冒失地一頭紮進來的是死路一條。他對這個世界,這個夜晚、這風、這樹、這火以及他自己和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火冒三丈,但他還是向大門走去。 門柵上鑲著一塊銅牌,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箭頭 「怎麼回事?」警官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從杜森伯格車裡傳出來,「咱們這是在什麼地方?」 艾勒里情緒低落地說:「在絕路上。咱們的旅途到此結束了,爸。是不是很令人振奮?」 「噢,看在基督的份上!」警官低吼著從車裡爬出來站到了路面上,「這麼說這條該死的路哪兒也不通?」 「顯然是這樣。」艾勒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噢,上帝,」他痛苦地呻吟道,「我真是個白癡!咱們別站在這裡了!來幫我打開這扇門。」他使勁推門,警官也上來助他一臂之力。鐵門吱嘎作響,終於還是服從了兩人的意志。 「鏽得夠嗆,」警官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說。 「來吧,」艾勒里大聲招呼著跑向汽車,警官邁著疲憊的步子跟在後面,「我怎麼沒反應過來呢?有門有牆說明有住家呀。當然是這樣!不然也不會有路。肯定有人住在這裡。這意味著有食物、盥洗室和床——」 「也許」,當他們開著車搖搖擺擺地從兩扇大門進去時,警官不那麼確定地說,「也許早已沒人住了。」 「不會的。那樣的話,命運也太捉弄人了。另外,」艾勒里現在倒變得樂觀起來,「咱們那位別克車裡的大臉盤朋友也會回來的,不是嗎?是的——有輪胎的痕跡……可這些人都在哪兒藏著呢?」 房子實際上離得很近,只不過它本身也是黑乎乎的一團,在暗夜中不容易看到罷了。這實際上是一大片建築,高矮不齊,高的地方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杜森伯格車的前燈照在一段石頭臺階上,上面是一個木結構的門廊。警官用他那一側的邊燈從右至左地照亮了長長的陽臺,它與整座房子一樣寬,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椅子。房子周圍是覆蓋著灌木叢的石岩,再有幾碼遠就是樹林。 「這可不太妙,」警官關燈時輕聲說,「我是說,這裡好像沒有人住。陽臺上的那些法國式窗戶都是關著的,看上去是那種上下拉動的落地窗,樓上有光亮嗎?」 房子是有兩層,山牆部分似乎還有一個閣樓。但所有的窗戶都不見光亮。乾枯了的藤蔓稀稀拉拉地覆蓋在木牆上。 「沒有,」艾勒里的聲音裡已透出擔憂,「這樣一所房子不可能沒人租用。真是那樣的話,這可是最沉重的打擊了,我可有點兒頂不住了;尤其是在今天這個歷經千難萬險的夜晚。」 「是啊,」警官深有同感,「但如果真有人住,不會沒人聽到咱們的動靜吧?老天爺作證,你這輛老爺車的聲音足夠大了。按喇叭吧。」 艾勒里照做了。杜森伯格車的喇叭聲很尖利,有人說,它能把死人叫醒。喇叭聲停下來時,兩人可憐巴巴地弓起身子,豎起耳朵來仔細聽,但死氣沉沉的屋裡沒有絲毫反應。 「我想,」艾勒里懷疑地說到一半,突然又停下來,「你是不是也聽到……」 「我聽到該死的蟋蟀在呼喚它的伴侶,」老先生氣鼓鼓地說,「這就是我聽到的。那麼,現在做什麼?你是咱們家的智多星。讓我看看你怎麼擺脫這困境。」 「別老是挖苦了,」艾勒里抱怨道,「我承認我今天有失水準。噢,上帝,我現在可真餓呀,我能一口吞下整個動物世界,但只留下一種!」 「哪一種?」 「直翅目昆蟲,」艾勒里生硬地說,「比如說你的蟋蟀,這是我在昆蟲學知識裡唯一記得的科學術語。這倒不是說學問對我沒有幫助,但我的一貫看法是,應付生活中的緊急情況,高學歷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警官鼻子裡哼了一聲,更緊地裹了裹外套,發起抖來。 周圍怪異的氣氛讓他頭皮發緊,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同時,他還得費勁地把對食物和睡眠的幻覺從心裡驅趕出去。他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艾勒里在車內的抽屜裡摸索到一支手電筒,踩著礫石路面向房子跟前走去。走上石臺階,經過門廊的木地板,在手電光的引導下來到前門。一道堅固得令人生厭的大門。甚至做成印第安箭頭狀的門環也顯得特別沉重,似乎不歡迎有人來使用它。但艾勒里還是抓住它,開始敲那扇橡木門。他敲得非常用力。 他敲著,嘴裡還不停地說著:「噩夢似乎剛剛開始。讓我們受這煙薰火燎的罪毫無道理……」——砰砰砰!——「連通常的懺悔也沒讓我們做。還有……」——砰!砰!砰!——「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吸血鬼也不那麼可怕了。上帝呀,這倒提醒我,吸血鬼都是住在饑餓山上的。」 直敲到胳膊發酸,屋裡仍沒有任何反應。 「噢,算了吧,」警官不滿的聲音,「像傻瓜一樣把胳膊敲斷又有什麼用呢?咱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艾勒里疲倦地放下了手臂,仍立在門廊上輕輕拍打著手中的電筒:「荒蕪的房舍……離開?去哪兒?」 「見鬼,我怎麼知道。我想是往回走吧。起碼下面比這裡暖和些。」 「我可不這樣看,」艾勒里沒好氣地頂了一句,「我準備就在這裡安營紮寨了。如果你是明智的,爸,你應該和我在一起。」 他的聲音隨山風傳出很遠,只有蟋蟀那好色的後腿應答他。這時,沒有任何警告,房門打開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光柱打在門廊上。門內與大門成直角的裡側,光線不直接照到的地方,仿佛有一個站立著的男人的身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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