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50公里。塔基薩斯!沃斯奎瓦!噢,天呐,這些拗口的地名可真要命。」

  「是不那麼浪漫,」艾勒里也咧了咧嘴,「可你也領略到印第安人的詞源學之美,不是嗎?這倒挺有意思的。我們美國人出國訪問,不是也對『外國』地名的發音叫苦不迭麼——利沃夫、布拉格(現在知道了吧,Praha不念布拉哈,而念布拉格)、佈雷西亞、巴爾德佩尼亞斯,還有我們熟悉的英國的哈裡奇和萊斯特郡。還有那些單音節的字……」

  「嗯,哼……」警官有意無意地隨口答應著;同時還在不停地眨眼睛。

  「……也可以拿咱們國內的情況做個對比,比如阿肯色、溫納貝戈、斯科哈裡、奧齊戈、蘇城、薩斯奎漢納①,諸如此類,不知還有多少。還談什麼傳統!是的,長官,紅皮人(印第安人)確實曾在這山谷裡出沒。穿著『皮卡辛』鞋,鹿皮衣,頭髮編成一股一股的,插上火雞羽毛。他們的信號火堆冒出的煙霧……」

  【①這些地名來自印第安語、西班牙語等外來語。】

  「嗯哼,」警官第二次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他突然挺直了身體,「看來就在附近,他們又在點火堆了!」

  「什麼?」

  「煙,是煙,你這小子還不明白嗎?」警官似乎要離座而起,「就在那裡,」他叫道,「咱們的正前方。」

  「別瞎緊張,」艾勒里尖聲說,「這種地方哪來的煙?也許夜裡會有起霧的現象。這山有時也會和人鬧些惡作劇。」

  「那現在就是了,」奎恩警官揶揄道。遮擋塵土的圍巾不知何時已從頭上滑落。他犀利的目光中已見不到厭煩和困頓。他側起頭來,凝望了許久。艾勒里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迅速瞥了一眼後視鏡,馬上把目光收回,再次緊盯著前方的道路。現在可以肯定是向山谷下面駛去,每降下一英尺,煙霧就會更濃一分。

  「怎麼回事,爸?」他小聲問著,同時也在用力嗅。空氣中隱約有種令人不快的辛辣。

  「依我看,」警官重新縮回到座位上,「依我看,艾爾,你最好加快點速度。」

  「難道是……」艾勒里的聲音更低了,還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液。

  「看樣子很像。」

  「林火?」

  「是的,林火。現在該聞出來了吧?」

  艾勒里的右腳在油門上踩下去。杜森伯格向前猛衝。

  怨氣全消的警官把身體轉向車外,把光線很強的側燈打開,射出的光柱像一柄長柄刷清掃著山坡。

  艾勒里的嘴唇繃緊了;話也不說了。

  儘管他們所在的位置和時間都該有涼意出現,可空氣中卻開始充溢一種怪怪的熱力。被杜森伯格車撞開的煙霧盤旋飛舞,濃得像一團棉花。這是煙,沒錯了。而且是乾燥的樹木和枝葉燃燒產生的煙塵。那些刺鼻的微小顆粒充塞了他們的鼻腔,灼痛他們的肺,令他們咳嗽不止,不由自主地流眼淚。

  左邊是山谷,除了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就像是夜裡的大海。

  警官挪動了一下身子:「還是停下來吧,兒子。」

  「是的,」艾勒里聲音含混地說,「我也在這麼想呢。」

  杜森伯格車喘息著停了下來。

  前面是濁浪排空般的煙塵。上方——並不遠,也就是100英尺左右——濃煙包裹著的火光已開始顯現。下面也一樣,不太明顯的光亮是陰火,有成百上千處,馬上就要連成一片;另外一些搖曳閃爍的已不是陰火,而是長長的火舌。

  「正好是我們要去的方向,」艾勒里的聲音裡也有了怪氣,「咱們最好還是掉頭。」

  「這裡還能掉頭嗎?」警官歎息道。

  「我要試一試。」

  在這樣悶熱的黑暗中,這可是件令人提心吊膽的精細活兒。這輛老掉牙的古董車是艾勒里多年前挑選的,根據自己的需要做了些改裝,但還從沒像今天這樣跑這麼遠,這麼快,而且是這麼難走的路。左打輪,右打輪,前進,後退,在他一點一點慢慢掉頭時,臉上開始冒汗,沉重的喘息之間還不時夾雜兩句詛咒,同時,警官那蒼白的手則緊緊抓著風窗旁的把手,唇髭被熱風吹得抖動起來。

  「最好快一點,兒子,」警官鎮定地說。他的目光上挑,投向箭山黑漆漆的山坡,「我看……」

  「什麼?」艾勒里喘著粗氣問,他正在做最後一次努力。

  「我看火已爬到路面上來了,就在咱們身後。」

  「噢,天呐,不要這樣!」

  就在艾勒里注意向車外看這一小會兒,杜森伯格車卻熄了火。他突然覺得想笑。這一切太荒唐了。一個火的陷阱!……警官身體前傾,保持高度的警覺,但卻像眼鼠一樣一聲不吭,這時艾勒里大吼一聲,狠狠地踹了一腳油門。車一子猛地向前沖去。

  從他們所處的位置向下看,整個山坡都著火了。地表上的植被撕成無數碎片,有的地方是陰火,更多的地方已是長長的火舌,肆無忌憚地向四周擴散。整個火場,從他們所在的高度望去似乎並不大,而實際上已有好幾公里長,就像是一瞬間整個世界都燃燒起來。也就在他們沿著坑窪不平的道路急速返回的這一刻,兩人都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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