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臉對臉 | 上頁 下頁
一一


  「剛到美國時,她做了秘書—一我知道那時在你們的大都市里尋找年輕漂亮的英國秘書是一種時髦。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勞瑞特告訴我說,她真正想做的是進入演藝圈。從流行音樂的標準看,她有副好嗓子,風格相當獨特。」

  「像戈羅麗的那種嗎?」艾勒里突然問。

  「很像,雖然我算不上是個流行音樂迷,但有人這麼告訴我。我個人更傾向於歌劇。」

  「遺傳,」艾勒里嘟咬著說。

  「什麼?」

  「顯然有血緣的因素。這准會讓戈羅麗高興。這個女孩開始她的事業了嗎?」

  「是的。她設法找到了幾家商業電臺的工作。這鼓勵她放棄了秘書的職位,而改為通過專職演唱來賺錢。她還在幾家三流夜總會裡演唱—一從我收集的情況來看,也只能是勉強維生。她是獨立性很強的那種人—一長著剛毅的嘴唇,從無怨言,總是面帶微笑,是那種意志高昂的人。我禁不住欽佩她的堅韌。」

  「她為什麼到美國來?」

  「這兒難道不是賺錢的好地方嗎?艾勒里,看看甲殼蟲樂隊吧。她是一個最講實際的年輕女人。」

  「這麼說,她並不是為了投靠她有名的姨媽峻?」

  「天啊,不!她是想靠她自己。」

  「難道她一點都沒有試圖找到她媽媽唯一的姐姐嗎?」

  「她告訴我她不知道戈羅麗·圭爾德住在哪兒。不,這顯然都是巧合。」

  「不會這麼巧的。戈羅麗·圭爾德還會住在別的地方嗎?而且一個一心想做演員的女孩還會到別的地方去嗎?當她們團聚時,你在場嗎?」

  「哦,是的。我告訴勞瑞特我為什麼找她,而且我還費了很大的勁才說服她去見阿曼都夫人。」

  「這一切發生在什麼時候?」

  「實際上,直到30號—一星期三下午晚些時候我才找到勞瑞特,我帶她去吃晚飯,花了幾乎整個傍晚說服她跟我走。她對她姨媽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一這個女人對她來說只是她小時候知道的一個名字,當她父母去世後—一戈羅麗的沉默甚至使她把這個名字也漸漸淡忘了。你知道,當她不得不進孤兒院時,她還很小。」

  「怨恨嗎?」

  「你再說一遍好嗎?」

  「勞瑞特看來有點怨恨她姨媽沒有管她嗎?」

  「一點兒也不。這是個非常出色的年輕女孩。她說她很難想像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以後她姨媽想到要找她。她只是想走自己的路。我說過我花了整個傍晚勸說她跟我一塊去。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阿曼都夫人這麼突然地想要見她,所以我不得不拼湊一些非凡的論據。」

  艾勒里笑著說,「那麼這就是你和我爸爸相投的地方了。」然後他收住笑。「哈裡,星期三晚上你和那女孩是什麼時候到達戈羅麗的住處的?」

  「大約差一刻鐘十一點。」伯克的煙斗已經抽完了,他環顧出租車裡想要找個地方倒煙灰。但是煙灰盤不見了,他只好將煙斗連同煙灰一起塞進煙袋裡。「這裡真不方便。」勞瑞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畢竟,這個女人對她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而且阿曼都夫人向這個女孩解釋她為什麼以前沒有找過她時,解釋得很糟糕。以致於我覺得我都有點妨礙她們了,於是我就離開了。不管怎麼說,我的任務是完成了。阿曼都夫人送我到門口一一順便把支票給了我;我當然事先曾打電話通知她我們要過來,她已經為我準備好了支票,然後像我曾告訴過你的,我在大約11:05離開了那兒。去了機場,在淩晨1:00起飛。緊接著我便收到了奎恩警官拍的電報,這樣我就又轉身飛回來了。」

  「那麼說你讓斯班妮爾小姐和戈羅麗單獨在一起,」艾勒里突然說。「而戈羅麗是在11:50被槍殺的。」

  「我知道勞瑞特說我走後過了不一會兒她也離開了,」伯克回答說。「你父親告訴我說,她已經被詢問過了,而且她的說法看來可以證實她的清白。但是她今天晚些時候會再次接受調查的,我想這樣你就可以坐在地面前自己作出判斷了。」

  10

  「虧先生,今天你想看哪一個?」值班員問道。

  「戈羅麗·圭爾德·阿曼都,路易。」

  「是那具。」他徑直走到一個抽屜那兒把它打開。「她曾經很受歡迎。」

  她死後連屍體也不美。身體胖得不成樣子;深黃色亂髮下面的臉因死亡而變黑,因過度放任而顯得肥胖臃腫。

  「戈羅麗的變化真大呀。」艾勒里低聲自語。「她可曾經是一個很性感的女人,令許多人著迷。你相信嗎?」

  「很難,」哈裡·伯克說。「艾勒里,除了肥胖,我在她臉上看不出有什麼非凡之處。當然也沒有什麼標記或傷痕。」

  「那麼她指的不是她自己的臉了。」

  「誰說是呢?」

  「你是不會知道的。有位詩人是怎麼說的來著?『每一張臉都有故事,不同的臉上故事截然不同!』但是他又說,『有的臉就像空白的書,沒有一行字,或許連日期也沒有注明。』」

  「哪位詩人?」

  「朗費羅。」

  「哦。」

  「不是濟慈的片斷。」

  「真令我寬慰,」伯克感激地說。「嗯,除了肥胖,這張臉上什麼也沒有寫。」

  「我不知道,」艾勒里突然說。「謝謝,路易。哈裡,跟我來。」

  當他匆忙地催促伯克出來時,蘇格蘭人問,「現在去哪兒?」

  「法醫辦公室。我剛才又有了一個想法。」

  「我希望別再引用什麼……」伯克說。

  「我會盡力不向你提及我們本地詩人的。」

  他們發現普拉蒂醫生正在桌前吃午飯。

  這個老頭的禿頭上戴著破爛不堪的布帽子,而且戴得很靠後,他們進來時,他正在對著三明治做鬼臉。

  「哦,艾勒里。又是番茄加萵苣。上帝啊,我曾經無數次地告訴過我的那個女人,幹我這一行的男人不必是素食主義者!你在想什麼?」

  「阿曼都的案子。介紹一下,這位是哈裡·伯克,普拉蒂博士。」

  法醫咕噥著,繼續咀嚼著。「你在她身上已經花了一下午了,我說對了嗎?」

  「是的。難道你沒有看到報道嗎?」

  「沒有。有什麼事嗎?」

  「像被宣傳的那樣,她死於槍擊。你以為是什麼呢?」

  「希望。」

  「對平淡事情的一般信任來了!」伯克低聲說。

  「什麼?」艾勒里問。

  「狄更斯,」伯克說。「查爾斯。」

  普拉蒂醫達目瞪口呆地凝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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