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九尾怪貓 | 上頁 下頁
八三


  「終於,在10月的那個晚上,高潮出現了,卡紮利斯突襲了一個身高和體型都酷似瑪麗蓮·索姆斯的女孩,她那天剛好不小心穿了瑪麗蓮·索姆斯的外套。他把她拖進一條小巷裡,拿出怪貓在前幾起命案時所用的同一種柞蠶絲繩出來,『開始』要勒死她。

  「我們抓到他的時候,卡紮利斯承認他就是怪貓,而且承認他在這之前九起謀殺案的所作所為,包括發生在卡紮利斯尚在瑞士時那起艾伯內希案的細節!

  「為什麼?卡紮利斯為什麼要模仿怪貓?為什麼他要承認怪貓所犯下的罪?」

  老人專心地傾聽。

  「這種行為顯然不可能是神志不情之人所為。宣稱自己犯下其實是別人所做的殘暴行為,這種例子在過去那5個月裡發生過好多次,在每一起轟動社會的案件中,多少都會出現一些這樣的人,許多精神病患者都說是自己犯下這些駭人的罪行。但卡紮利斯不是這樣的。他用思想、用計劃、用行動來證明他是怪貓;他根據他對怪貓的習性、方法、手段的瞭解和仔細的研究,創造出一件新的,而且是典型的怪貓式犯罪。這甚至不能說是模仿,而應該說是了不起的診釋,裡面包含了對某些細節的投入及刻意的避免。比方說,那天早上,卡紮利斯真的進入索姆斯家那棟公富,他在後院的時候,瑪麗蓮·索姆斯下樓來了,在內外門之間的信箱旁站了好幾分鐘,在那邊看信。就在這個時候,卡紮利斯又走進公富的大廳,除了卡紮利斯和他的被害者外,附近沒有任何人;那時正是清晨,外面的街道空無一人。

  儘管如此。那時卡紮利斯一點兒也沒有做出要攻擊那個女孩的舉動。為什麼呢?因為如果他做了,那麼怪貓所犯的幾起命案的規律性就會被他打破,因為從第一到第九起,謀殺案所發生的時間都是在入夜以後,而那時是大白天。這種對細節如此巨細無遺的態度絕不可能發生在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身上,更不要提他所表現出的自我克制。

  「卡紮利斯沒有精神不正常,他非常有理性,他刻意且富有創意地扮演怪貓的角色,甚至到惟妙惟肖的地步,因此,他是有理性的動機的。」

  「那麼,你的結論是,」賽利曼問,「在小巷裡的時候,卡紮利斯根本無意置那女孩于死地?

  他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是的。」

  「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就得先假設他知道警察在跟蹤他,而且想在他下手的那一刻逮捕他。」

  「他當然知道,教授,他是這樣一個有理性的人。從他明明不是怪貓,卻要證明他是怪貓這個事實來看,一定會引發這個邏輯問題:他要證明給誰看?我剛才已經指出來了,他的證據不僅是他的自白而已,還包括許多天以來刻意顯露的行徑,包括他臉部的表情,以及到索姆斯家附近去閒逛的動作。一個人之所以會假裝,前提是他知道有人在看他,而且要騙他。沒錯,卡紮利斯知道警察在跟蹤他,他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有訓練有素的專門人員在注意、在記錄。

  「當他把絲繩繞在賽萊斯特·菲利普斯——就是被他誤認為是被害者的那個女孩——的脖子上時,卡紮利斯正在為他的觀眾演出最後一幕。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第十起謀殺案是唯一一件被害者能夠大叫出聲,而且聲音大到可以被聽到的案子。而且,卡紮利斯的繩子也勒得夠緊,所以女孩的脖子上留有血跡,可是他竟會讓她的手有機可乘,插在繩套和她的脖子之間,這點就令人匪疑所思了。他並沒有像之前至少兩起謀殺案一樣,先把被害者打昏再下手,所以賽萊斯特·菲利普斯受到攻擊之後沒多久就又可日正常地說話和行動了,唯一留下來的傷害都是她自己的掙扎和恐懼所導致的。如果我們沒有跑進那條小巷去『阻止』他,卡紮利斯會怎麼做呢,這就只能憑空想像了。也許他會在不對女孩造成致命傷害的情況下,繼續讓她尖叫,直到有人出面干涉為止。

  這個人有可能是在不遠處被濛濛濃霧所困的警探,而這裡是城裡人口密集的地段,也不怕沒人聽到。

  「他想要在怪貓行兇的過程中被捕,他計劃了如何在怪貓行兇的過程中被捕,而他也成功地在怪貓行兇的過程中被捕。」

  「很明顯,」老人喃喃地說,「我們要抵達我們的目標了。」

  「是的。要一個有理性的人去承擔別人的罪名,而且願意承受他人的懲罰,就理性、心智的角度來看,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這個人在包庇另外一個人。

  「卡紮利斯要隱瞞怪貓的真正身份,卡紮利斯要保護怪貓免受偵察,不讓他暴露,不讓他受懲罰。

  「卡紮利斯這麼做,同時也是在懲罰自己,出於深埋在心底的他對怪貓的負罪感以及他對怪貓的情感。

  「您同意這個說法嗎,賽利曼教授?」

  老人聽了,只是以一種耐人尋味的方式說:

  「我只是你旅途上的旁觀者,奎恩先生,我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不同意,我只是傾聽。」

  艾勒里聽了大笑著說:「現在,關於怪貓我知道些什麼呢?怪貓是跟卡紮利斯有著感情牽扯的人,因此卡紮利斯跟他有很密切的關係;怪貓是卡紮利斯強烈要保護的人,怪貓所犯的罪行跟卡紮利斯心中精神官能性的負罪感關係非淺;怪貓是個精神病患者,因為某種可以確定是精神上的原因,他要找出幾十年前卡紮利斯還是婦產科醫生時接生來到這世界上的人,予以謀殺。最後一點是,怪貓跟卡紮利斯一樣,同樣能接近擺在他家裡、鎖在貯藏室的那些婦產科舊病例資料。」

  賽利曼正要把煙斗放回嘴裡,聽到這裡,手就停住了。

  「有這樣的人嗎?就我所知道的人?」他說。

  「據我所知,確有其人。」艾勒里說,「只有一個——就是卡紮利斯夫人。」

  「卡紮利斯夫人,」艾勒里說,「是唯一一個符合我剛剛所描繪的特徵而且還活著的人。

  「卡紮利斯夫人是唯一一個跟卡紮利斯感情親密的活人,而且是感情最親密的人之間的情感關係。

  「卡紮利斯夫人是唯一一個可以激發卡紮利斯保護欲望的人,對她所犯的罪行,卡紮利斯認為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她的罪行跟他精神官能性的心中負罪感有緊密的關係。

  「卡紮利斯夫人有一個可確定的——而且是唯一可以確定的——精神病患者的理由在支持她尋找並殺害那些由她丈夫接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

  「而且不用說也知道,卡紮利斯夫人和她先生一樣可以輕易地取得他從前的婦產科病例記錄。」

  賽利曼臉部的表情一點兒也沒變,既不驚訝,也不表示讚歎。

  「我對你提出的第三點很感興趣,也就是你所說的,支持卡紮利斯太太謀殺的『可確定的精神病患者的理由』。你怎麼證明這一點?」

  「用另外一個被您說成是無科學先例的方法。教授,我知道卡紮利斯夫人的兩個孩子都在分娩的時候死亡;我知道,根據卡紮利斯告訴我的,第二次分娩之後,她就再也不能生育了;我知道,從那以後,她就特別寵愛她姐姐的獨生女雷諾·理查森,寵愛到好像她的侄女是她的女兒,而不是她姐姐的;我知道、或者說我認為,作為一個丈夫,卡紮利斯在性方面是無能的,尤其是在他精神崩潰和其後接受治療的那段期間,對他的妻子而言,他是令她不斷挫折的主要原因。而且,他們結婚的時候,她才19歲。」

  「所以,從19歲之後,」艾勒里說,「在我看來,卡紮利斯太太就過著抑鬱而緊張的生活,此外,兩個嬰兒的夭折、再也不能生育的噩耗以及轉移到她侄女身上那種無所歸屬、無法滿足的感情,凡此種種,都壓抑著她強烈的母性,使得她的性情愈趨複雜。她知道雷諾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她的女兒,雷諾的母親神經質、嫉妒心強、有很強的佔有欲、又幼稚,同時又愛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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