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九尾怪貓 | 上頁 下頁 | |
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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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的亂世新娘要飛到哪去?」奎恩先生問,聲音還有點兒發顫,「或者我根本不該多管閒事?」 「你儘管問沒關係,」麥凱爾先生回答道,態度大方,可是卻透露出一絲狡詐,「因為我們哪兒也不去。」說完,他就拉著他的新娘大步地往出口走去。 「那為什麼選在拉瓜底亞機場?」 「那不過是為了引開那群吵翻天的食蟻獸罷了!」 「我們要在『半月酒店』度蜜月,」新娘紅著臉透露,這時一部計程車剛好急駛而至,「你絕對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 「麥凱爾夫人,我以我的名譽發誓,我堅決為你保守秘密。」 「麥凱爾夫人……」麥凱爾夫人喃喃念道。 「我這一輩子,」她的丈夫看似對她耳語,可是那聲音連20尺以外的人都不免轉過頭來聽,「一直夢想能在冬天的康尼島和那群『北極熊』一起度蜜月。」然後,麥凱爾就對著會意而笑的司機吃喝著說,「好了,白牙(美國小說家傑克·倫敦的名著《白牙》中的狼犬主角,是一隻勇猛的先導犬),上路了!」 艾勒里滿懷祝福地看著他們在一陣煙塵中揚長而去。 之後,他發現能夠靜下來工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一本新推理小說的靈感就像喜宴裡的香檳酒一樣源源不絕,唯一的問題是如何明智地取捨。 一天早上,艾勒里忽然想到聖誕節快來臨了,他驚訝地發現,今年紐約將會有個白色聖誕,八十七街在一夜之間被白雪覆蓋,晶瑩閃爍。對街有只薩摩耶犬在雪地打滾,讓他想起北極獵犬,也讓他想到在康尼島和一群專愛在冰天雪地裡鑿冰游水健身、自稱是北極熊的紐約人一起度蜜月的吉米。艾勒里不由得莞爾一笑,一邊納悶著怎麼這麼久沒得到吉米和賽萊斯特的消息。然後,他忽然想到事實上他曾收到他們的來信,於是開始在被他棄置未理了好幾個星期的一堆信件中尋找。他在那堆郵件當中找到吉米的信: 我們非常喜歡那裡,艾勒里,非常喜歡。 如果你想跟老友聚一聚,喝杯小酒,麥凱爾夫婦明天下午兩點,會在東三十九街的凱利酒吧宴請親朋好友。我們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現在到處棲身借宿在酒肉朋友家。 我決不會帶我老婆去住旅館。 附言:如果你沒來,我們就在法庭見。 麥凱爾太太向你問好。 郵戳的日期是十天以前。 麥凱爾夫婦和聖誕節……這得要有點兒勇氣才行。 半個鐘頭後,艾勒里已經列好了一長串的送禮名單,又過了半個鐘頭,他已經穿好雪鞋準備出門。 第五大道上已經泥濘遍地。鏟雪車還在兩側的街上忙碌著,大道上的雪在昨天晚上就已經鏟清了,一堆堆肮髒的雪堆積在路邊,挑戰隨意穿越馬路的行人的功力,但也使得車流受阻,造成嚴重的交通堵塞。 好個白色聖誕,在爛泥中穿梭的每個人都這麼說,一邊還打噴嚏、咳嗽個不停。 洛克菲勒中心聖誕歌曲悠揚繞耳,從長島砍來的一棵百尺高的聖誕樹正樹立在廣場,對比之下,廣場上隨著《鈴兒響叮噹》的旋律輕盈滑行的溜冰人顯得特別渺小。 幾乎在每個角落都可以發現穿著皺巴巴紅衣服的聖誕老人,一邊搖鈴一邊發抖。商店櫥窗有如奇幻的世界,全托廣告魔力之賜。處處行人都是滑滑走走,連艾勒里也跟著他們邊滑邊走,每個人臉上呆滯苦悶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這是聖誕節前一個星期紐約人的標準表情。 他在各大商店裡進進出出,有時候不小心踩到小孩,和大家一起推來擠去,為的是搶購他要的商品,然後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和住址,寫支票——他一直這樣奮戰,直到下午已經過了一大半,而他的送禮名單也只剩下一樣還沒被劃掉。 麥凱爾夫婦真令人傷腦筋。鑒於他們住的問題還沒確定,他連結婚禮物都還沒送,本來以為聖誕節之前這個問題應該已經解決了,到時候他可以把新婚禮物和年節禮物一起送了。現在年度大節轉眼就到了,麥凱爾的新居卻還沒著落,他也沒想好到底要送什麼禮。整天下來他始終張著大眼祈求靈感,銀器嗎?玻璃杯?絲織品嗎? 不,不要買絲的東西,絕對不要買絲做的東西。 陶器怎麼樣?他看到一個埃及布巴斯時代閃閃發光的陶器皿,可是卻覺得毛骨悚然。印第安人的木刻,來點兒原始韻味的東西怎樣?古董呢?沒有定論,沒有一件東西令他滿意。 直到傍晚,艾勒里發現,自己已走到第五、第六大道之間的四十二街的史丹百貨公司門口前,有一個救世軍慈善兵團的女孩站在擱在泥濘中的手風琴邊,正在她冷得雙唇發紫的同伴的伴奏下,吟唱著聖樂。 風琴的高音部分非常清脆,猛然一聽很像八音盒發出的聲音。 八音盒。 八音盒原本是法國精緻文化的一種流行風尚,是一種可以發出金屬清脆樂音的香盒,幾個世紀流行下來,它已經變成無憂無慮童稚時期不可或缺的點綴,情人聽了那清純甜美的樂音也都會發出由衷的微笑。 艾勒里在救世軍的鈴鼓裡丟了一塊錢。他在興奮地思索著他的點子:這個八音盒要別致…… 主旋律得是《結婚進行曲》……對,一定要有才可以……要鑲有珍貴的木材、珠母貝和精巧的石頭……要大一點兒的,做工要精巧。要進口貨,那是當然的,最精緻的貨色通常來自中歐……瑞士。 高級精緻手工制的瑞士八音盒可是價錢不低,不過別管價錢了,這是要成為傳家之寶的,跟麥凱爾的百萬遺產比起來,這個燦爛的小盒子得絲毫不遜色,要能夠擺在他們的床頭,直到他們…… 瑞士。 瑞士? 瑞士! 蘇黎世! 在那一刹那間,八音盒、結婚進行曲,連聖誕節本身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艾勒里猛然穿過四十二街,從側門急步沖進紐約市立圖書館。 他正在寫的故事裡有一個地方已經困擾了他好多天,是跟某種恐懼症有關。艾勒里想要在對群眾、對黑暗、對失敗這三種病態的恐懼之間建立重要的關聯(這無疑是推理作家最遊刃有餘的領域),但到底要怎樣在情節當中鋪陳這三種恐懼,他則一點兒頭緒也沒有。不過,他有印象曾在什麼地方看過或聽人家說過這三者之間的關係。他作了研究,卻沒有結果,不得不暫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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