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埃勒裡·奎恩 > 弗蘭奇寓所粉末之謎 | 上頁 下頁
三一


  「她是個非常細緻的女孩,」安德希爾小姐冷冷地插了一句。「我總說,這可真少見,真是不同尋常。瑪麗安和她一樣。」

  「能聽到您的意見,真是萬分榮幸,」艾勒里一本正經地說道。「『榮幸』這個詞根本不足以表達我感激的心情……嗯呵,基頓,鞋!」

  「呃?」女孩嚇了一跳。

  「鞋——我是說,鞋。」

  鞋架上的各個小袋子裡露出至少一打顏色、樣式各異的鞋。每雙鞋都是頭朝下擱在袋裡,鞋跟露在外面的,正掛在袋口上。

  女傭基頓開始了她的工作,她先掃了眼所有的鞋,然後抽出幾雙來仔細看了看。突然,她猛地從兩個毗連的袋子裡抽出了一雙黑色淺口無帶皮鞋。每只鞋上都鑲著一枚又大又沉的水晶石飾扣。她將鞋遞到了艾勒里面前。一束陽光照到鞋面上,水晶石閃閃生輝。

  「就是這雙!就是這雙鞋!」她喊道。「伯尼斯小姐昨天出去時就穿著它。」

  艾勒里從女傭顫抖的手中接過鞋,看了看,轉身面對著威弗。

  「還有泥點呢,」他的話言簡意賅。「這兒有一小塊濕跡。看來是鐵證如山了!」他把鞋遞還給女傭,基頓哆哆嗦嗦地將它們擱回到袋中。……艾勒里立刻眯起了眼。儘管鞋架上的其他鞋都是跟朝上放著,但她在放鞋時卻將鞋跟朝下放入了袋中。

  「安德希爾小姐!」艾勒里又從袋中取出了那雙鞋。管家一臉慍怒,不情願地站起身來。

  「是卡莫迪小姐的嗎?」艾勒里遞過鞋去,問道。

  她瞥了一眼。「是的。」

  「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艾勒里慢吞吞地說道,言語間透著些歡欣,「麻煩您把這雙鞋擱回袋裡。」

  她一聲不吭地照辦了。艾勒里觀察得非常仔細:她重複女傭的全套動作。鞋放入袋中時鞋跟朝下,這樣一來,鞋頭與飾扣便從袋口探了出來。艾勒里暗自笑了笑。

  「韋斯特利!」他立刻喊了一聲。威弗不耐煩地走了過來。他剛才一直站在窗邊,憂鬱地俯瞰著第五大街的車水馬龍……看到艾勒里擱好了鞋,他便走過去,一把抓住鞋跟,將它們揪了出來,然後,鞋頭朝下,猛地又將鞋塞了回去。

  「幹嘛這樣?」艾勒里問道。兩個女人確信他真的生氣了,便都惴惴不安地閃身躲開了壁櫥。

  「怎麼啦?」威弗反問道。

  艾勒里微微一笑。「別這麼衝動,哈姆雷特(譯注——艾勒里將威弗喻為莎翁筆下的哈姆雷特)……你為什麼要這麼放鞋呢?」

  威弗瞪著他。「怎麼,它們不都是這麼放著的嘛,」他淡淡地說道。「我又為什麼要別出心裁呢?」

  「噢,」艾勒里說道,「有道理……安德希爾小姐,其他鞋子都是鞋跟前上,您為什麼偏偏要讓這雙鞋鞋頭朝上呢?」

  「這還用問嘛,」管家譏諷道。「這雙黑皮鞋上有大扣子。您難道沒看見嗎?威弗先生將它們頭朝下擱進去時,那些扣子都掛到袋子上了!」

  「非同尋常的女人!」艾勒里低聲咕噥了一句。「其他鞋子顯然都沒有飾扣……」管家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將三人丟在壁櫥前,自己默默地在屋中踱起了步子。他噘著嘴,看上去心事重重。突然,他轉向了安德希爾小姐。

  「請您仔仔細細地看一遍這個壁櫥,安德希爾小姐。如果可能的話,請告訴我,是否有什麼原該在那兒的東西不見了……」他示意管家過來,自己退到了後面。

  管家忙碌起來,她的那雙手又麻利地在長裙、帽盒、鞋子上忙了一遍。威弗、女傭和艾勒里全都無言地看著她。她突然停了下來,疑惑地看看鞋袋,又抬頭看看頂架,稍稍猶豫了一下,轉向了艾勒里。

  「我沒法肯定,」她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雙冷冷的藍眼睛捕捉著艾勒里的視線,「但我覺得,弗蘭奇夫人的東西該在的全都在,倒是伯尼斯小姐的兩件東西不見了!」

  「不會吧!」艾勒里低低地自語道。他似乎並不是很吃驚,「肯定是一頂帽子和一雙鞋,對吧?」

  她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怎麼知道的?……是的,你說的沒錯。我記得幾個月前曾替弗蘭奇夫人拿些東西過來,當時伯尼斯讓我把她的灰色小圓帽也帶過來。我照辦了。噢,還有她那雙灰色的小山羊皮平跟皮鞋——鞋子和帽子是兩種不同的灰色——這些東西我肯定曾帶來過……」她突然轉向多麗絲·基頓。

  「它們在伯尼斯小姐的衣櫃裡嗎,多麗絲?」

  女傭使勁搖了搖頭。「不在,安德希爾小姐。我有好長時間沒見到它們了。」

  「那就對了。一項灰色的小圓氊帽,沒有飾物;一雙灰色的小山羊皮便鞋。它們都不見了。」

  「確實就是它們。」艾勒里一邊說,一邊微微地向管家欠了欠身。安德希爾小姐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真是太感謝你們二位了……韋斯特利,請把安德希爾小姐和膽小的基頓送到門口好嗎?讓門外的弟兄帶她們下樓去見維利警官;至少在眾人上來前,千萬別讓韋爾斯警督看到她們……安德希爾小姐,瑪麗安·弗蘭奇肯定正期盼著您慈母般的親切關懷,再見。」他再次向管家欠了欠身。

  威弗陪著兩個女人走了出去。大門剛一關上,艾勒里便一路小跑著穿過書房,直奔牌室。他快步走到桌邊,低頭盯著牌桌上碼放整齊的幾堆牌和那個盛滿了煙蒂的煙灰缸。他小心翼翼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仔細研究起了桌上的牌。他抓起一大把扣著的牌,按原有的順序將它們排放在桌面上。過了會兒,他皺起了眉,開始翻著桌中央的十一堆牌……最後,他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一臉的迷惑與不解。他又將所有的牌按原樣擺了回去。

  他悶悶不樂地盯著煙蒂,這時,他聽到了關門聲,威弗走進了書房。艾勒里立刻轉身離開了牌室。紅皮門在他身後輕輕地關上了。

  「女士們都照顧妥當了?」他心不在焉地問道。威弗點點頭,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興。艾勒里挺直了身子,眼中閃動著一絲笑意。「我敢打賭,你肯定在擔心瑪麗安,」他說道。「別這樣,韋斯。你怎麼像個老太太似的盡愛瞎操心呢。」他慢慢地打量著書房。沒過多久,他的目光便轉到了落地窗前的辦公桌上。「依我看,」他獨斷地宣佈著,慢悠悠地向桌子走去。「咱們可以休息休息,聊聊天,隨便看看。普魯塔什說得好——休息使工作充滿了樂趣。就這麼定了,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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