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埃勒裡·奎恩 > 弗蘭奇寓所粉末之謎 | 上頁 下頁
二一


  「那又怎樣?」警官漠然問道。

  「你好像沒把我的表演當回事,」艾勒里笑了起來。「我再說一遍,一片漆黑。而我們現在正假設這個櫥窗是作案現場。我們在這櫥窗裡徘徊,自問道:這兒有光亮嗎?如果有,那這兒肯定就是作案現場了。門是關著的,而朝向大街的這一面又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即使有光亮,櫥窗外也是看不見的。我們做了調查,結果發現——沒有光亮。那麼多的燈具,那麼多的插口——就是沒有燈泡。實際上,我甚至懷疑它們是否接了電線。這樣一來——我們突然發現,兇手是在一片漆黑中作的案。怎麼——你覺得這個想法有問題?我也一樣!」

  「沒准他用的是手電之類的東西,」警官提出了反對意見。

  「確實有可能,我也曾這麼想過。於是我又自問:如果這是作案現場,那麼,在案發前,這兒必然發生過一些先導性事件,只有這樣才合乎邏輯。一起案子的發案過程應包括會面、可能的爭執、動手殺人,而在這起案例中,還包括將屍體塞進一個非常奇怪而又很不方便的地方——一張壁床裡……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打著手電筒進行的!對此,我只能效仿那位聞名遐邇的塞蘭洛,說聲:謝謝,但是,不!」

  「他當然也可能帶著燈泡嘛,」警官咕噥了一句。父子倆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艾勒里又恢復了嚴肅。「好吧,咱們暫且把照明這種小事擱到一邊。你也承認這事聽起來不大可能吧?」

  「現在,咱們來看看那個有趣的小玩意,」他接著說道,「那支刻著字母C的口紅。它是我的第三個謎題。從許多方面看,它都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我們能直接得出的一個結論就是,刻有字母C的口紅不是弗蘭奇夫人的,因為她的姓名編寫字母是W.M.F,她包裡的其他三件東西上都刻有這個標誌。而且,和死者唇上的口紅相比,C口紅的顏色顯然要深些,這不僅證實了C口紅不是弗蘭奇夫人的,而且還說明,在某個地方,還另有一支口紅,而這支口紅才是弗蘭奇夫人的。明白我的意思嗎?……這支口紅在哪兒呢?我們搜遍整個櫥窗都沒找到。因此,它應該在別的什麼地方。是兇手把它和鑰匙一塊拿走了嗎?這聽起來似乎很合。啊——難道我們一點線索都沒有嗎?當然不是!注意觀察……」他頓了頓,「死者的嘴唇。唇膏尚未抹勻!而且是淺紅色。這說明什麼?這無疑意味著:弗蘭奇夫人正在用她自己那支現已失蹤的口紅塗嘴唇時,受到了打擾。」

  「為什麼說是受到了打擾?」警官問道。

  「你見過哪位女人塗口紅不抹勻就收手的?全套工序根本就沒完成。肯定是被打擾了,所以口紅才沒有抹開。而且,我敢打賭,打擾的程度還不輕;只有前所未見的奇怪現象才能阻止一位女人抹勻唇上的口紅。」

  「謀殺!」警官喊道,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

  艾勒里微微一笑。「有可能——不過,你領會我的言外之意了嗎?如果是謀殺或謀殺前一刻發生的事打斷了她的動作,而這支口紅又不在這櫥窗裡——」

  「當然!當然!」老先生喊道,但接著又恢復了冷寂。「不過,兇手很可能出於自己的目的,拿走了口紅。」

  「但從另一方面看,」艾勒里回擊道。「如果兇手沒拿,那麼,它應該仍在這樓中或在樓附近。你可以讓人把這貨倉似的六層樓建築搜個遍。」

  「哦,它不可能在這樓中!不過,過會兒我們倒可以搜搜看。」

  「15分鐘後恐怕就沒這個必要了,」艾勒里說道。「不管怎樣,現在。我們遇到了一個真正有趣的問題:如果口紅C不是弗蘭奇夫人的,那麼,它是誰的?你倒可以查查這個,老爸。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按照斯科特·韋爾斯警督的辦事方式……」

  聽到警督的名字,警官拉長了臉。「你最好抓緊時間,他可能馬上就到。」

  「好的。」艾勒里摘下夾鼻眼鏡,滿不在乎地轉了起來。

  「在談到第四點前,我得提醒你一下,記住:你正在尋找兩件女人的小東西——夫人的口紅和鑰匙。」

  「我們接著說第四點吧。」艾勒里接著說道,眼神顯得有些恍惚。「說到第四點,我們必須感謝那位尊敬的警醫山姆·普魯提,多虧了他那一貫敏銳的洞察力。他在警察局呆著可真是屈才了。普魯提認為,從弗蘭奇夫人身上傷口的性質看,傷口只出那麼點血實在是很奇怪的。至少,她的身上和衣服上都沒留下什麼血跡……順便說一句,她的左手掌上也有一道幹結的血痕——你應該注意到了吧?」

  「看到了,」警官咕噥道。「也許她被射中後,用手捂住了傷口,然後——」

  「然後,」艾勒里接住了他的話茬,「死神降臨,她的手落了下來。這時,照山姆老兄的說法,不論按照哪一條物理定律,神聖的血液都該噴湧出來。那麼——血到底噴出來沒有呢?應該說,」他沉吟了一下,嚴肅地說道,「它遵循了這門嚴謹科學不可改變的定律,確實狂噴了出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先生喃喃地說道。

  「血液狂噴了出來——但不是在這間櫥窗裡。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找到一個由諸多因素構成的組合,只有這麼一個有趣的組合,才能解釋清楚這麼一個現象,即為什麼在我們見到屍體時,卻發現兩處致命的槍殺幾乎沒留下任何血跡……」

  「請聽我總結一下至今為止所發現的種種跡象,」艾勒里迅速地接著說道。「在我看來,弗蘭奇夫人的那把寓所鑰匙不見了;這間櫥窗無正常的照明設施;弗蘭奇夫人自己的那支口紅失蹤了,但她臨死前一定還拿著這支口紅,因為她唇上的唇膏還沒抹勻;兩處理應血淋淋的傷口上血跡稀少;瑪麗安·弗蘭奇的紗巾;以及另外一件更為普通,但卻同樣具有說服力的東西——所有這些彙聚在一起,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間櫥窗並非謀殺現場,」警官說道,不慌不忙地掏出了鼻煙盒。

  「對極了。」

  「剛才你說還有另外一件東西也暗示著這個結論,你指的是什麼。艾勒里?」

  「難道你就不覺得,」艾勒里慢悠悠地答道,「一起謀殺案竟然發生在這麼一間櫥窗裡,這是不是有些太荒謬了?」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我確實想過這個問題,但是……」

  「你沉溺在細節中不能自拔,所以沒能從心理角度去考慮這整件事。你想想,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必須兼顧到隱蔽性、保密性和便利性。但在這兒——兇手圖什麼呢?一個黑乎乎的、定時有人巡邏的櫥窗。整個行動從開始到結束都得冒著巨大的危險。又是在一樓的中心位置,夜班員大部分都集中在這兒。距一直都有人的夜班總管辦公室不到50英尺。為什麼選擇這地方殺人?不,老爸,這簡直太蠢了!我一進來就有這想法。」

  「說得很對,」警官咕噥道。「但是——如果這兒不是作案現場,如果兇手確實是殺完了人才把屍體移到這兒來的,那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覺得,這麼做即使不是更危險,相形之下,也好不到哪兒去。」

  艾勒里皺起了眉。「我也想到了這點……應該是有原因的,肯定有。我看到一雙靈巧的意大利人的手在忙碌著……」

  「不管怎樣,」警官稍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聽完你的分析,我已經明白了:這個櫥窗肯定不是作案現場。我看到了——是的,當然——這再明顯不過了——樓上的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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